人间柴薪皆是情
朋友是生命中的柴薪,看上去平凡、普通、不起眼,却能在人生的寒夜或苦冬,燃点光明,送来温暖。
我从事媒体工作时,一直秉持着公正客观的新闻操守,不管遇到多少事,也未丢弃媒体人的良知和责任,极尽全力写出真正有价值和意义的新闻,去推动社会进步,助益人间和谐。
我的坚持,带来了回报,很多读者,渐渐成为我未曾谋面的忠实朋友,他们给我写来热情洋溢的长信,打来激动兴奋的热线电话。
那时,我在报社收到读者的来信很多,马夹袋装不下,得用麻袋装。我迅速成为读者们口口相传的“大众朋友”,为民众发声,替民众呼喊。
在来信或来电中,如同面对多年老友,向我倾吐着人生种种辛酸不易,甚至一些情感上的恩怨纠葛。
哪怕这些事远远出于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他们仍旧愿意讲给我听,这份沉甸甸的信赖,这份不掺杂质的友情,也成为我追寻事业的莫大动力。
有次因为采访消防官兵紧急处理氯气泄漏事件,我不慎吸入氯气,大口吐血,生命垂危。住院期间,报社同事、新闻界的同行以及读者朋友得知了我的事,他们自发来病房看望。
送来的鲜花,很快病房都摆不下了,查房的医生开玩笑说我在病房里开了花店。
面对同行和读者朋友的深情厚谊,我内心既感动又惭愧,我只是做好了一个新闻记者的本分,但他们却真真切切地将我当成一个好朋友。
我交朋友的原则很简单,并非要求对方到达怎样的层次,拥有多高的水平,或坐拥怎样的社会地位和财富。
但回首一望,发现越是成长,生命旅程中陪伴我久久同行的朋友,越是有着高层次与高境界,我向对方捧一颗真心,对方也对我付出真心。我们不仅在生活上互相帮助,在思想上,更能彼此碰撞和交流,产生美丽的小火花。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哥是我的良师益友,他一直欣赏我,支持我。在我的事业中,给过我很多推心置腹的好建议。
有时我也会惶惑,也没有信心,可哪怕只冲着他给予我的这份信任,我也咬牙坚持下去,默默告诫自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令自己能够真正成长成熟,变得日益优秀,才能匹配这份难得的友情。
在理论写作方面,这位老大哥给过我很多指导和建议,一篇文章,不厌其烦娓娓道来,教我如何更好地升华主题,如何让文字变得更加厚重、哲思悠长。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肯抽出如此宝贵的时间来指导点拨我的思路,令我能得到快速成长。想到他在文字之旅中带着我一路向前,得他提携,受他指教,我就时时心生暖意。
他和家人不仅以真心待我,也对我家人赋予了一份真诚醇厚的亲情。我的孩子曾在外地住过一段时间,这位可敬的朋友,他途经那里去看望过两次,每次都买了玩具书本送给孩子,温言鼓励孩子好好努力,用功学习。
他原本不必对我孩子都如此上心,但他是个受传统文化影响极深的儒雅之士,我们交往十多年,友谊如酒,越来越醇厚香郁。他一直抱持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儒家思想,待我之亲,视为他的亲人,待我之子,视为他的子侄。
他给我的热情帮助实在太多,我想不到的,他帮我想到;我遇到困难,他比我更着急;倘若我能取得一点微末成绩,他开心得比自己获得成绩还要高兴。
朋友不仅能在锦上添花,更能雪中送炭。一个人在风光之时,也许会受到数不清的簇拥和爱戴,是众星捧的月,是绿叶衬的花,但要看他是否拥有“过命之交”,却是要看他高低起伏之时,不管是身处山巅还是渊底,是否都有朋友真心相待,不离不弃。
朋友给过我太多感动。当他们知道我在老家为母亲重修房屋,让母亲能安然养老时,他们不顾舟车劳顿,陪我一同去老家,为修葺房屋出了不少主意,又数次陪我母亲共度周末,为老人带来一份宁静祥和。
当我母亲生病住院,他们也抽空前来问候,嘘寒问暖,极力宽老人的心,陪伴我母亲度过了生命最后一段时光。
现代人都很忙,每个人都将自己过成了一只滴溜溜旋转的陀螺,朋友们肯花这样的时间和精力,不是容易的事。这世间,情义最是无价,它早已超越了生活的繁琐,留下的是数不清的感动。
母亲离世,这对我而言,是长久都不能接受的现实,我的心痛成了一颗紧皱的核桃,以为上面的皱褶,一辈子也抹不去抚不平。
朋友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我却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对他们安慰的话置若罔闻。他们知道我此刻被痛苦缠绕,无力也不愿开口多说话,便毫不介意我的呆怔和迷狂,不去打扰我深重的悲痛。他们静静坐下来,一道陪伴我度过哀伤难捱的时刻。
好些朋友,是放下了手头十万火急的事,到我母亲灵前,默默陪着我,一陪便是三天。他们毫不多言,知道此刻再华丽的慰藉,都显得苍白无力,没有什么痛,比我此刻痛失慈母还要痛,没有什么苦,比我此刻和母亲天人相隔还要苦。
他们懂得,所以慈悲,只是陪伴,缄默而凝重地陪在我身边,我们一起烧纸钱、点长明灯、焚香烛,到了母亲起灵那天,朋友们又主动帮着扶棺起灵。
朋友对我的好,身在当时不自知,每每念及,都会有一股暖流,涌入心窝,我也懂得朋友给予我的,是怎样博大、深沉而厚重的情感。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他们都是自愿自发地做这些事,对我无所贪图无所要求,唯一希望的,只是能稍微减轻我这个儿子心上的一点点痛楚。
朋友是真正当我是兄弟,是手足,所以对于我的痛,他们感同身受,我永逝母亲,他们也如同送别亲人。
当我被伤痛折磨得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时,朋友很体贴地帮我一一去做了。扶灵抬棺,他们做的,其实已经是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在那一刻,朋友即是我,我即是朋友。
朋友不是时时刻刻都让你感受到他在燃烧这支“柴薪”,为你照明或者取暖,更多的时候,朋友就是一种静默的恒久的无声的陪伴。
当你需要他们时,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他们懂得你的悲喜,静静守在你身边;当你被人世的哀伤缠缚手脚时,他们会为你轻轻松开捆绑的绳索;当你在寒夜挨冷受冻之时,他们来了,送来生命中的暖暖炭火。
我很感谢,自己一路走来,能遇到这么多好朋友,以真心相待,以肝胆相照。清风明月,江湖河海,何处没有知己呢?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是永远孤立的个体,总是要和他人交集,与他人相遇。
行漫漫一生道路,总会有人和你同行,或者在下个分岔路分手,不管我和朋友的缘分是一时,还是一生,是一程,还是牵连到天涯海角,我都以不变的真心对待朋友。他们给我的善意,哪怕是一个微笑,一句问候,病中一束花,危难时一双手,我都记得,统统记得,记得这如同人间柴薪的好,记得这份永远的暖。
杜阳林,四川南部人,少小贫困,自强不息,以笨拙笔触,开创自我天地。多年躬耕不辍,岁月荏苒,初心难改。愿以有温度的文字,写人生悲欢,呈世间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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