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文章——王凤林《七九中文之“老家伙”》
王凤林
王凤林,男,1959年3月出生。1981年毕业于昭乌达蒙族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曾在中学教书十载,后一直从事教育宣传工作。行万里路,博闻并强记,厚积而薄发。对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教育有独特视角和见解。文字功力深厚,写人状物有大可观。
七九中文之“老家伙”
我的同学“老家伙”是昭乌达蒙古族师范专科学校七九级中文班的生活委员,如何当上的不得而知。老家伙在我们班属于年龄偏大的一拨,但不是最大,顶多进得了前五,但同学们都叫他“老家伙”,一叫叫到现在,终于名副其实了。
老家伙额头发亮,脸上嵌着小而聚神双眼,视人睹物好凝视片刻,但视女同学除外,和女同学相对,身体微侧,耷拉着眼皮,目光向下45度,注视着女同学的侧后方,说话时身体微微后仰,嘴角咧动;倾听时做满脸真诚认真倾听状。最为特殊是那俩耳朵,虽没垂肩,但也硕大,尤其是那耳垂,圆圆的,鼓鼓的,很是丰满,按卦象说是福相。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其实“老家伙”只所以成为“老家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那时同学聚餐,他几杯“猫尿”下肚,印堂发亮,小眼发光,撸胳膊挽袖子,猜拳行令,逮谁和谁来,开口闭口“我老家伙如何如何。”不管如何不如何,老家伙这绰号从此叫出去了。
老家伙爱喝酒,而且喝的认真畅快,猜拳时,小眼一瞪,随对方出拳的手上下左右翻飞,赢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满脸得意,小眼发出温柔的光,多情地看着对方,“我老家伙!”遇到想赖酒的同学,他呼的坐直身体,小眼怒睁,监督是否喝干净,要把酒杯倒过来示他,达到滴酒必争的崇高境界。输了,从不赖酒,小眼凝视对方片刻,端起酒杯咧咧嘴,“我老家伙!”一仰头一干而净,然后满脸陶醉,回味无穷。
生活委员朴素的理解是除了学习以外都归他管,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婚丧嫁娶,计划生育……,最后弄明白了,生委的职责好像就是给全班同学订饭,收钱。
当时学校条件非常简陋,连学生餐厅都没有,刷卡别说见,听都没听过。同学八人一组,每天值日生用两个搪瓷洗脸盆子,把提前订好的饭菜端回宿舍,再分给组内同学。
宿舍是对面的木头支起的大通铺,同学们把菜放在炕沿上,面对大炕,一手拿筷子,一手掐着或玉米面饼子、或白面馒头、或一周一次的包子歘歘(chuachua,吃饭时碗筷摩擦声音)。
夏季,天气好的时候,蹲在宿舍外的阴凉处,就着中午的阳光和旁晚的夕阳愉快的歘歘。
生委就是算每个同学每个月歘歘多少,收多少钱。
七九中文有几个特殊的物件:老家伙的箱子刘国儒的表,“小鲜肉”的机子那谁谁的袄。
那时异地求学,需要自带行李、洗漱用品什么的,不像现在啥都不用带,学校都准备好了,只要带钱就行。当时也怪,带行李就行,洗漱用品到学校再买,可是不,常见大学生报到用一个尼龙绳编的网兜,里面装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最醒目的就是脸盆。
老家伙上学带来了硕大的箱子。就像李梅亭去三闾大学任教带的箱子,只不过一个竖比横长,一个横比竖长;一个装着中文系什么什么课程的卡片和准备卖给学校挣差价的西药,一个装着行李和衣服等物什;一个在从大船往小船转运时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一个我一直琢磨不通是怎样弄上班车,弄下班车,又弄到学校。
宿舍对面木炕,那箱子目空一切,心安理得的雄踞里侧靠墙两炕中间几乎整个空间,我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以后结婚打家具的木料通过箱子的形式提前运来了。
“老家伙”天生招人稀罕,身边聚集了不少同学,最铁的与另三个(我是之一)组成小“四人帮”。四人勾搭连环,狼狈为奸,随着时光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同学簇拥在他身旁,以至于毕业多年后成立同学会,大家一致推举他为会长,一连干了好几任,中间几次要辞职,遭到师生强烈反对。因为既然当会长,就要负责任,——拿出钱来请大家吃饭——同学有戴顺者,说这是老家伙当的官中唯一一个不挣工资还要倒贴钱的“官”,他想不干,门儿都没有。所以只好一直当到现在,并且师生一致通过决议,老家伙这会长实行终身制。
当会长劳神贴钱,有时也让人垂涎。毕业卅五年聚会,班里来聚会的所有女同学围着他单独照了像,老家伙被簇拥成花心,美得小眼眯成一条缝儿,咧着嘴呵呵笑,仿佛在说:“我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