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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波莫名被提拔为代理炊事班长，让他很是摸不着头脑。等志鹏和他仔细说了黄冲和原来的炊事班长合伙克扣二连突击队员们的伙食费，他才明白过来。明波脑子转得快，立马按团里的标准给二连学员准备伙食，主动问二连长想吃啥，迅速制定了一份丰富的菜谱，变着花样给大家改善伙食。他见志鹏没有时间摸车，还偷偷提出让志鹏跟他早起去县城买菜，这样路上就有机会给志鹏开小灶，自己教志鹏，在没人的地方，他手把手教志鹏，让志鹏多练一会儿车。这天，志鹏收到了许可的来信。这才觉出有好久没有收到李舒云的信了。这一段时间，自己快要忙傻了，给舒云寄过两封信，一直没收到回信。志鹏拆开许可的信，这才知道，原来舒云哥哥李前进，因为帮村里修浮桥不幸落水溺亡了。前进哥不幸了，啊，这么大的事，小舒云怎么能承受得住呢？她一定很难受，怎么没写信告诉自己呢？志鹏参军快一年了，这么久没见舒云，常常在午夜梦回，总是舒云娇俏的身影。有时晚上站岗，眼前也总是舒云的笑容。志鹏明白，在自己心里最深最纯的一角，已经牢牢地被舒云占据。曾经的同窗共读，曾经的两小无猜，刻骨难忘！志鹏连夜给舒云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有一段，志鹏写到：“前进哥的事，俺十分痛心。想起小时候，前进哥教俺学凫水，带俺爬树掏鸟窝，对俺那么好，谁想到，他却……毛主席曾经说过，有的人死了，重如泰山。前进哥为了集体修浮桥出了意外，他就是重如泰山。舒云，还记得你最喜欢的苏联女英雄卓娅吗？她和咱们同龄，经受了那么多磨难，却依然那么坚强。咱们慢慢长大，人生风雨也会越来越多，即使遇到了如此沉痛的人生坎坷，俺们也要努力学会坚强。以后，俺就是你的亲哥，俺会像前进哥那样，好好爱护你，保护你，与你风雨共担。俺多想有机会回去你的身边，就是和你一起共同大哭一场，也能多少疏解一些你的伤痛。但是部队的纪律约束，俺只能用此信带给你直面苦痛的力量。相信你，一定会从伤痛中站起来，坚强就是力量。舒云，走出苦难，驱散阴霾，一定会迎来艳阳千里。俺给你鼓劲，与你同行!”他还给许可写了回信，托许可有时间多去找找舒云，多陪陪她，遇到如此大的家庭变故，这种时候，往往最需要朋友们的关心 和陪伴了。南方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消息越来越多了。根据各方面的消息，工程兵部队最快元旦之前就要派出第一批分队。元旦之前，一年一度的退伍复员的日期也临近了。这个时候，连队里人心思动，每个人都在想自己的前程，该怎样选择。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没有部队经历的人，很难真切地理解战士的胸怀。特别是遇到国家危难时，忠诚的战士，不用多说，都会奋勇向前，抛洒一腔热血。但是也有些人，去部队就是为了镀镀金，胆小怕事，临阵萎缩。在这个时候，战士的忠诚，一眼就能看出。一年的部队生活，这个华北黄河岸边的孩子，已经深深融入了部队的血脉之中。新兵连震天响的口号，工程班的锤炼，施工受伤，特训班的教导，已经把他男儿的血气方刚和报效祖国的豪情壮志紧紧连在了一起。凤凰涅槃一般，他在这短短一年中，已经完成了从大男孩到坚强战士脱胎换骨的转化。坚定的信念，坚强的意志，已经撑起了他钢铁般的脊梁。他知道，自己的选择，就是战场！相比路志鹏，苏明波略有犹豫。乡政府大院的孩子王，凭着一股向往军营的孩子气，来到部队。但是，部队太苦了！这一年来，部队的艰苦磨练，远远超出明波的承受力。从小的娇惯，让他很难接受部队高强度的运转。从运输连调到炊事班，就是他的无奈之选。他也想如路志鹏一样坚强，但是他真的做不到。这次前线信息传来，他在内心里也十分挣扎。他见过路志鹏写请战血书的义无反顾，但是自己呢？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令他难以抉择。想来想去，苏明波给妈妈打了一个长途电话。他想让妈妈帮他做出决定。他清楚，妈妈一定会告诉爸爸的，但是直接给爸爸打电话，他又不敢。自己从运输连下到炊事班，对于好强的老爸来说，意味着什么，明波心里很清楚。明波妈妈知道这是一个重要关口，接着就告诉了苏正河。苏正河心里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当兵就要上战场。自从1949年解放，国内一直处于和平时期。南方边陲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消息，苏正河也十分关注。但是他没有料到，明波所在的工程兵部队，也要被抽调上前线。作为南河乡的乡长，他的政治觉悟，毋庸置疑。他马上做出决定，亲自去部队，告诉唐连长，就是用绳子捆，也要把明波带去前线。自己这个儿子，自己最清楚了。自小过于娇惯，直接导致了他遇到大事时懦弱，不敢担当。这个事，自己一定要替明波做主！否则，将来，明波一定会后悔一辈子！苏正河想到做到，立刻请了假。正好二弟苏正川的供销社要去南方拉货，苏正河就搭二弟的便车一路来到明波的部队。二弟苏正川对哥哥一定要明波去前线，很不以为然。按苏正川的想法，明波在部队上混三年，复员回家，就安排一个好工作，何必非要那么辛苦呢？路上，苏正川不小心说漏了嘴，把给明波连长送礼的事，说出来了。苏正河一听，立刻火冒三丈，原来明波这小子不思上进，背后还有这个糊涂二叔给帮忙呢。第三天，当苏正河突然来到部队，找到苏明波时，明波很是吃惊。按照军校的安排，这一年，是下部队实习。元旦前就要回军校报到。但是，前线愈发紧张的消息，自己早就知道。而且自己还是第一个给王团长递交了请战血书。元旦前第一批分队就要动身去前线了，自己要参战，就会和回军校报道相矛盾。校长刘伯伯是余明爸爸余军长的老战友。他很支持余明，有不少应届实习的学员都遇到这个情况。军校特别做出决定，尊重学员们的个人意见。想去前线的，鼓励。想回学校的，也不反对。这样一来，余明就放心了，早早地做好了去前线的准备，只等命令一到，立马启程。还有一位，那个“蝗虫”——黄冲，由排长降为班长的他，听到要去前线的消息，左右衡量，很快写了复员申请。他，一门心思，早回家得了，可不敢去前线。听说前线正激烈呢，小命要紧啊。大雁排成行，秋来南飞忙。已经是深秋了。黄河岸边的树叶儿黄了，北风一吹，细细尖尖地撒落满地。浓密的树林，只剩下了树枝儿慵懒地伸向深邃的天空。飘摇的白云，一团一团挤挤挨挨，说笑着，离大地越来越远。华北大平原，属于北温带，一年四季分明。庄稼一年两熟。收了麦子种杂粮，玉米啊，大豆啊，高粱啊，都是应季播种。杂粮秋熟，再种麦子。经过整个冬天，来年夏初，麦子又收获了。日月轮转，古老的中华大地，多少村庄就这样周而复始。勤劳的农民播撒下庄稼的种子，播下了汗水，也播下了希望。黄河水带来的上游泥沙，沉积下来的大平原，经过了世世代代的耕作，土质由黄变红，变成了沃野良田。但是也间或有些地块还泛着白吃咧的盐碱，沟渠边的野芦苇，红柳丛，在这个季节，几种颜色搭配得十分养眼，提醒着勤劳的农民，该是为过冬准备些什么了。李前进的意外，已经渐渐淡了。油田指挥部和乡政府经过商讨，决定追认李前进为烈士，前进父母享受烈属待遇，每月发放20元补贴。浮桥终于修好了，皇龙渡渡口比过去更热闹了。过往的车辆和行人，沿着横跨河面的浮桥，十分方便地你来我往。两岸的乡民，终于不用再靠渡船摆渡过河了。路成顺忙完了浮桥的事，抽出时间要准备过冬的干草了。他是个勤快人，一大早，没等鸡叫头遍，他已经起身了。他推着独轮木推车，进到黄河折弯的河滩，去割芦苇，为过冬准备。村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声狗吠。路成顺推着木推车出村，往南走。天边还有几颗小星星，明暗惺忪。昨夜的秋雾还挺重，没有消散，路面有一层薄薄的水汽。路成顺依稀看到前边有个人影。几十米开外，模模糊糊，仿佛是个带头巾的妇女，慢走几步，又忽而快走几步。老路正觉得奇怪呢，心里寻思，这是谁啊，起这么个大早？眼看着前边那个模糊的身影就要到小学校的桥边了，忽然，那个身影立住了。老路眯起眼睛，使劲儿瞧。那个身影似乎转了几个圈，一会儿，又蹲下了。一会儿，又急急地跑了。脚步声，很响地跑远了。老路心里更奇怪了，他脚下没停，推着推车，往前走。还没走到小学校的那个小桥。小学校里传来一阵狗叫，“汪，汪汪，汪汪汪”，在静寂的黎明，格外刺耳。老路知道，那是大胡子校长养的笨狗“黑煤球”，陪着校长看护校园的。离刚才那个身影转圈儿的地方还有几步远，老路突然看到小桥头上，有一个包袱。小包袱，原来是个小棉被。绿底红花儿，包裹得紧紧的，中间还系着一圈红绳儿。心里正疑惑呢，刚才前边那个人怎么把这包袱儿放这儿了？他觉得包袱儿软软的，包袱的一角耷拉着，老路好奇地掀开被角，大吃一惊！老路忙抬头向那个身影跑走的方向张望。雾还没散，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啊！老路忙用手抱好小包袱，把被角小心地掖好。前后看看，路上再没有他人。他抱着小包袱来回走了几步，最后决定，先把孩子抱回家。也顾不上自己的木轮车了，老路把小包袱裹进自己老棉袄胸前，急急地往家走。回到家，志红和志霞两姐妹已经在忙活早饭了。小军军和史小芳还没醒来。老路忙把小包袱儿放进还暖和的被窝。这才抽出手，搓搓自己冻红了的脸。两姐妹见父亲抱了个小娃娃回来，也是大吃一惊。老路也顾不上多说，让姐妹俩好好看护这个小娃娃，他推出自行车，去找苏正河。急匆匆，赶到乡政府大院，老路直接来到苏正河家。正河两口子刚起床，正在刷牙呢。老路急匆匆地说明来意，苏正河也犯难了，该咋样妥善安置这个孩子呢？苏正河和老路的谈话，被明波的妈妈听到了。她心里一动，想起前一段时间和弟媳，也就是苏正川的老婆聊家常，说起想去抱养一个男孩儿。自己还说碰到巧的机会，给她帮个忙呢。真巧啊，这老路就捡了一个娃娃。明波妈妈忙问老路：“路村长，你捡到的是个男孩还是女孩？”老路回答：“是个男孩呢，这家长真狠心，那么小的孩子，说扔就扔了。”明波妈妈心里一下踏实了。她使了一个眼色，把苏正河拽到里屋，小声说了正川两口子想抱养一个男孩的事情。苏正河高一声，低一声，隐约和妻子嘀咕了半天。苏正河拗不过老婆的想法，搓着两手走出来，显得很是为难。看着老路有点疑惑，正河就犹犹豫豫地给老路解释，想找个人家收养这个孩子。老路也没有啥好办法，就听正河处置吧。苏正河这次是为了弟弟留了私心。苏正川老婆生了两个女儿，二女儿出生时难产，医生说不能再生育了。讲究传统，重男轻女的苏正川想要儿子啊，常独自喝闷酒，夫妻关系也是大不如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正川在家有事没事地给老婆找茬，埋怨老婆没生出儿子来。连大哥苏正河也劝不下，这直接成了正川的一大心病。送走了老路，明波妈妈拉着苏正河就去找二弟苏正川。正川听说这事，两眼冒光。马不停蹄地准备了一份厚礼，赶到老路家……国庆节后，志鹏随运输连出车，路过原来的二连。排长特批他两个小时的假，去看看战友。志鹏高兴地连脏乱的军服都没来得及换，跑着就回二连了。在连队外的小镇上，志鹏买了好些水果。三步并作两步，一路小跑，回到二连。班里正在机库维护设备，一个个军工装上抹得油花花的，五迷三道。李家良先看到了志鹏，扔下手中的工具，高兴地直接把志鹏给抱住了，还一边回头喊：“排长，排长，志鹏回来了，志鹏回来了。”二排长陈德江从一大堆钻探杆设备下面，探出头来，看见志鹏，笑着打招呼。其他人都围了上来，把志鹏围在了中心……久别重逢的喜悦，荡漾在每个人的心里，映射在每个人的脸上。这些最朴实，最可爱的战士，他们还不知道，命运的大转折，很快就要疾风暴雨般地来到了。
作者简介：红柳，原名韩永，又名铁马冰河。黄河入海口东营人氏，喜诗歌随笔。缓一缓红尘匆匆，关心花香鸟语，岁月静好，清香永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