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素杰| 堡子里的故事

作者：彭素杰   编辑：梅傲雪

这个堡子不大不小，千号人左右，有两个人，差不多都没人咋提，一个叫“大金”，四十多岁了。一个叫“建利”，三十多岁了。他们有共同点：都是堡子里人们眼中的“下脚料”，都没念几天书，都是光棍，智商都不太高，但是从来不害人。

大金也是个想自食其力的男人，他的牙挺齐，就是特别黄，一直在外面露着，好像一直在笑的样子。最初见他是20年前，晚上，路灯下，一个成年人开心得跳，开心的表达超乎寻常，我一打听，才知此人便是大金，脑子有问题，我说的，正常人哪有这么开心呢？后来又见一次，他推推车出来卖韭菜，父母给他捆好，五角一捆，这样整在，人们戏弄他：“大金，买六毛钱的韭菜行不？”大金回答：“买不来，咱算不来账”“你今年多大了？”又有人问道。“三 ……十七了”（大金最怕问数字）脸红了。“你咋年年过三十七？”人们继续打趣道。哈哈哈……一阵笑声，让大金更加不好意思，他推着推车，头一歪，眼睛一麻瞪就走了……嘴里不住地说：“咱算不来账蛮”

他平时最拿手的活儿就是“掏厕所”，穿上皮裤，破袄，半天就能完成一个，条件是：每个厕所50元，吃顿饭，喝瓶啤酒。这挺合算，所以，每年初冬，大金就是红人了。有的人家，给他另外准备碗筷，吃完干脆扔掉，又嫌弃他，又离不开他的劳动。这就是以前我了解的大金。

再说建利，第一次见建利，是我大儿子五六岁时，只见大儿子抢先跑回院子，紧接着一个大小小子追进来，我马上意识到，这个大孩子打儿子呢！跑出家门，着急得说：“你回去吧！我儿子还小呢！你别和他玩儿了啊”，没想身后的儿子说：“妈，他叫建利，特别善，他这是想和我玩儿，我不想和他继续玩儿，我跑回来，他着急追我的”。“他这么大，咋和你玩儿呢？”“他特别善，街上孩子们尽打他的，他不会打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建利是他爸的第三个儿子，他大伯没儿子，他爸就把他送给大伯了，家里两个哥哥又精又灵，只有这个移栽了的，变成这个样子，说话声音又小又慢，走路拉不动腿的样子，眼神也迟钝得很。慢慢长大了，他有他的活法，每天就是放羊，和羊群走遍野外，堡子里很少见他，只是有一次，偶尔得闲，他走进我的门洞，顺手拿起一本幼儿猜谜语的书，竟痴迷得拿起看了半天，对周围孩子们的吵闹，我的惊讶，浑然不知，我想：他可能是认识几个简单字，加上配图可以懂些，所以，才会达到忘我的境界。这是以前我了解了的建利。

有一次，村里的小媳妇们在一块儿说笑，“离婚呀，不待过它了”“那你想嫁大金，还是建利？”“嫁给建利吧！我见建利会玩儿手机”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了建利的好消息，人们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大金和建立的个人问题，第一次被人们“重视”了一下。

去年秋天，我买了近五吨煤，家长开车给送街上，车上的煤直接就对准进煤的窗口，我们可以直接往煤房扔，我看到这情况，愁容满面地和小儿子说：“咱们雇个人吧？这么多，干不了啊！”“不雇人，我能干”儿子放下电脑的活儿，就跳上了车，我知道这孩子有时怕花钱，又说：“要不咱们找人帮忙吧？”“不麻烦别人，我能行！”十三虚岁的儿子开始打量满车的块煤，先取哪块最安全，我只好配合了，他取一块，递给我，我从窗口扔一块……累了他就坐车上的煤块上，歇歇再干，到晚上12点多，剩下不到两千斤煤，实在干不了了，他才答应停下，下了车，洗了手，胳膊的黑水还朝下流，就赶紧脱了一半脏了的裤子，坐在电脑前开始忙平台的活儿，我记得是给一个“康姿百德”做宣传，我有时觉得做这个编辑真太累，也太没意思，这个集团的老总，他永远不知道有这么个小朋友，晚上12点多，累成这样还得给他们付出劳动，不过，平台有难度的活儿，儿子总是要想办法完成。睡前孩子说：“五点喊醒我，我接着干，要不家长着急用车，给把煤放地上，咱们就更费劲了”说完，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五点，我起了床，准备自己完成最后的活儿，开门一看，大金正拿着大袋子捡街上的废品，他眼睛不断搜索周围的饮料瓶子，快递用过的纸箱子……我突然觉得有办法了，“大金，你过来一下，给我把剩下的这点煤放进去，我给你钱，行不？”“行！我还要盒烟！”“那你要多少钱？”“十块吧！”说完就放下袋子上了车，没想到他不会动脑筋，老是从最底下掏着搬，我只好指挥，他倒是听话，我指哪块，他搬哪块，不到二十分钟就干完了，只是窗口的门关不上，被煤挡住了，只见大金在街上用力关，这情况根本就不可能关上，我说：“你得从房里把这几块大煤搬开才行”“嗯”大金应了一声下了车，在我的指挥下，进了教室，我看到他的鞋帮子特别薄，挎拉不住一走就要掉的样子，着急说：“你得换鞋，这鞋子穿着不好干活，万一掉了被煤咂一下，可麻烦了”，我找了双鞋子，替下来，他很快就干好了，完了我给了他30元，找到两盒烟给了他，他可能知道多给了，结结巴巴说了句：“婶子，有啥活儿言语声”其实我也听不清是嫂子，还是婶子了，但我听出了感激的味道儿。

有些时候，我们不可以瞧不起任何一个生命的存在，他们善良得生活在我们的生活中，可以在你无助的时候，伸出一双真诚的手，也可以在一件事情上，堪当老师，让我们学会尊重，让我们把每一个人视为自己的老师，让我们学会了学习。

再说偶遇建利的事：今年初二，突然想出去走走，从家出了门，准备上流量才知道，手机早已没费了，这样我就彻底把自己解放出来了，风有些冷，戴着手套，口罩，就一路朝北，我想我总会有些收获的，没想半路上，遇到羊群，牧羊犬看到我狂吠不已，我分明看到了，这是建利的羊群，狗的叫声愈加凶猛，最后，直接不管羊群，站在我面前两米处了，我天生怕这玩意儿，行动肯定没有掩饰住内心的慌乱，看到它还有咬我的倾向，我不知道走对，还是站对，亦或是跑对，只见远处建利扭过头，弱弱地喊了声：“回来”这狗听后就义不容辞得飞到羊群中了，它走了，我才捡起块石头，手心里冒得汗，更加感到石头的冰凉，看着远远的瘦弱的建利，掖下一条羊鞭，在旷野里的寒风中行走的样子，突然觉得我的妄自尊大破灭了，我学过的全部知识破灭了，从那一刻，我感到我有时的无助，不可用多知多闻去解决，我还需要这些看似微乎其微的人的保护。所以，我的自傲也不敢抬头了……我记得伟大的智者哈桑说过：“生活就是老师，这位老师就如同一座水池，你可以在水池中学会怎样游泳，一旦学会后，所有的海洋就属于你了”这句话，又一次在耳畔想起，这句话的意思好像真的懂了，也让我觉得：虽然世界上存在着一些诸如此类有点弱智的人， 但是每个人都有其闪光的一面 ，天下众生皆平等， 我们学会用一颗宽容的心去接纳每一个人，这个世界就会更美好……

彭素杰，笔名，老彭，生于1969年3月。性格开朗，爱好广泛，喜欢唱歌，剪纸，绘画。曾在宝玉文学社，雪绒花原创文学和桃花源间原创文学发表散文，诗歌，有作品散见于《作家世界》书刊，蔚县作家协会会员，张家口市诗词协会蔚县诗词协会会员。写作是坚持一生的爱好，愿意用灵动的心感受生活，喜欢用隽秀之笔记录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