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重阳

张彦民

我是异乡人，旧籍吉林，老老实实的农民子弟。幸运地通过高考改变了命运，找到了爹妈眼里旱涝保收的工作。当时，他们高兴，我也高兴。我的工作单位距离老家600多公里，而且交通不便，只有寒暑假才有机会乘坐慢腾腾的绿皮火车晃晃荡荡地回乡。但是，成家之后，孩子小，怕凉怕热的，有时候火车也因故停运，所以，好几年没有回过老家了。

每年农历九月初九是重阳节，我所在的地方每年都过，可我小时候是没过过重阳节的，原因很简单，我家那边没有高山，更没有菊花酒，更没有过重阳节的习惯。因为放假实在没有什么可玩的地方，就在妻子的反复劝说下，一家人提前准备着过重阳节。

妻子老早就醒了，吵吵嚷嚷地叫醒了我和两个孩子。她早就跟对门大爷打听好了，重阳节那天，要老早出发，到小城北面的山上登山，要采些艾蒿回来，绑好插在门上，还要从小商贩那里买几个葫芦，一同挂在门口，以驱邪祈福。我们虽然不愿意从睡梦中醒来，但还是咬着牙挺起身，按照妻子的命令行事。

那座山离我们居住的地方不过几公里。可大家都去，难免交通拥堵，以致从家到那里花费了比平日更多的时间。不得已，我们将车停在距离山脚很远的地方，只能徒步前行。人真是太多，抬眼望不到头，两手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蹭。奇怪的是，心里竟没有一丝厌烦，两个孩子更是兴奋，直喊着，人太多了，人太多了，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我和妻子也被孩子的惊喜感染，紧紧拉着他们的手，生怕一不小心，他们挣脱开，消失在人群中。

沿路的商家搭起了棚子，竖起了彩旗，支起了扩音器，不停地宣传自己的商品。重阳节的商品真是琳琅满目，堆满了路旁，让人应接不暇。两个孩子很不安分，一会儿跑这儿，一会儿跑那儿，让我和妻子身心俱疲，又无可奈何。只能随着他俩的脚步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到了可以采摘艾蒿的地方，妻子将照看孩子的任务完全交给了我：“好好看着孩子啊，别乱跑，我去采艾蒿！”她采艾蒿轻快，而我就更受累了。一会儿喊老大，一会儿叫老二。偏偏他们都不听我的话，累得我满头大汗。最后，妻子终于喊两个孩子跟她一起采艾蒿，我这才松下一口气，我们一家四口安安静静地在野地里采艾蒿。艾蒿有独特的香味，无意间，我才闻到。

我们终于登上了山顶，我左手拿了一把艾蒿，右手捧着买来的菊花酒，四下望着无边的风景，有山，有水，有草地，有森林，有茫茫的天际，忽然，我望着家乡的方向，眼眶竟湿润了起来，之后，泪珠便在我的脸庞不停滚落。眼之所见的山山水水，草草木木，竟隔断我和家乡多少年。

第一次在他乡过重阳节，第一次感受乡思之苦如此厚重，就像那山，就像那水，就像那茫茫的天际。此时此刻，更想借微微的清风给家乡送去不尽的祝福，祝家乡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希望家乡人不要惦念我这个他乡游子，希望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只是有点想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