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手术结束后，我走出医院，累得几乎浑身瘫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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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生命日记（1006）
（一）我真累
我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我身心的疲惫，几乎真的要撑不住了。意识里，就想身边有一张宽大柔软的床榻，躺上去，然后睡啊睡啊，只睡得天昏地暗，心里再也不用装任何的心事。
我本来也是身染重病，好歹暂时摆脱了死亡的威胁，我心里不愿意承载任何的压力，我的身体也被放化疗折磨得元气大伤。可是，人到中年，越怕事，越有事，生活的压力，只能咬牙切齿地去抗。
从5月8日到现在，继母因喉咙声带肿物待查，已经住进邢台市人民医院一周了。我奔波于家庭、医院和单位之间，没有亲自陪继母住院，没有伺候老人，却累得腰酸腿痛。我要见医生，遵照医嘱，该签字的签字，还要找医生解决诊察中的一些问题。大妹妹负责陪护，我从医院里出来，就回到办公室写作微信公众号的文章。
我真的不愿意进医院。10年来，我上班从来不走人民医院所在的红星街，而是走另一侧的顺德路。我内心对医院充满了恐惧，可是，命运就是如此残酷，它注定要让医院时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真是欲哭无泪，可是，守着老人，还要装出坚强和从容的样子。
5月13日是非常揪心的一天，我除了要看养母肺部和喉部的CT诊断结果，还要看声带肿物标本的病理诊断单。这些年，我的心情被各类的诊断、化验、病理单，折腾得如同过山车。我很害怕，怕得胆战心惊，怕得喘息不宁，可是，该面对的，像躲都躲不过，明知道前面大雨倾盆，还要在雨帘中奋力奔跑。
（二）我恐惧
我记得，2002年岁末，前妻乳房有疙瘩，手术中冰冻诊断为某种肿瘤，手术后我把硕大的肿物送到病理科，被告知周五出病理诊断结果。我下午按时去了病理科，却被告知，要等两个小时再来。那位医生有意无意地扫了我一眼，瞬间，我读到了某种不祥的意味。
17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个阴霾弥补的下午，天空氤氲着沉沉的暮气，我在红星街上走，从这边走到那边儿，像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我头脑一阵发懵，双腿沉重得难以挪到脚步。前妻打电话问病理结果，我只好说还没有出来，要等到5点。我在红星街上走啊走啊，恍惚中，硬是在下午的寒冷中，熬了两个小时。
5点钟，我到了病理科，一位中年女医生很认真地告诉我，病理结果确定了，是恶性淋巴瘤。为此，她还专门去了一趟省四院，与专家会诊，明确了病理诊断。顿时，我沉沉地跌坐在椅子上，头脑中一片混沌。我问医生怎么办？医生告诉我，是恶性肿瘤，抓紧治疗吧。
14年后，2016年7月3日，我被妻子带到了眼科医院的耳鼻喉科。事先，我已经被CT检查确诊为鼻咽癌，当时妻子隐瞒着我。我躺着床上，医生从鼻腔里伸进探测的仪器，我鼻腔里血色清晰地显示在身旁的屏幕上。医生要从鼻腔里取一块病灶标本去做病理，一根长长的钳子伸进我的鼻腔，生硬地掐下来两块豆粒大的病灶。
出了检查室，妻子忙着去病理科，我沉沉地坐在一个长椅上。鼻腔的血液很快渗透了纱布，我拽出来，血液呼呼地流出来，我感觉找一团卫生纸塞到鼻腔。刹那间，我大脑中猛然惊醒，我的淋巴结肿大肯定有了问题，不是鼻咽癌就是淋巴瘤。
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地就流下来了。泪水在流，鼻腔的血也在流。卫生纸塞住了鼻腔，可是血液又绕道流进口腔里。我感到了口腔的不适，吐一口唾液到手上，满是鲜红的血液。至今，我依然记得，那一刻我的无助、绝望、悲痛，像一团乱麻塞满了我的心胸。
如今，偌多的粉丝和朋友夸赞我的坚强和乐观，谁知道，在噩耗来临时，我早已悄悄地以泪洗面。对死亡和病痛的恐惧，如一张大网，紧紧地兜住了我的脑海。可是，我上有老，下有小，对孩子的牵挂一直充盈于我的意识中。没有谁会随随便便坚强，泪流干了，坚强也就像沙漠里的胡杨树，能扛得起任何的呼啸的风暴。
（三）奔波累
直到如今，每次想到还要去医院复查，说不定还要迎接无可逆转的病情复发或转移，我的内心就脆弱得像是薄薄的冰片。我会跟妻子吵架，会向孩子发脾气。事后，我会亲切地对孩子们解释，不是爸爸生了你们的气，是爸爸的内心脆弱到极点，爸爸的恐惧总是要化作一种态度，发泄出来。而这种怨气和恐惧，只能像疯子那样，歇斯底里地发泄给最亲的人。
这次继母住院，首先到了人民医院的耳鼻喉科，做了一次喉镜，就显示声带有问题。说轻了，是声带肿大，说重了，就是声带有肿物。医生下的结论是声带肿物，性质待查。这一句“性质待查”，令我的心塞满了担惊受怕。
对我来说，我对继母已经喊了15年“娘”，孝敬老人是作为儿女的必然责任。我也不怕花钱，老人总归是要熬过晚年，谁也要离开这个世界。问题是，我担不起给老人治疗的心理压力，我的身体经不起家庭、单位、医院之间的奔波。
偏偏是，继母还有糖尿病、高血压，扁桃腺也有问题，做心脏彩超，心率过快，心脏也有问题。主治医师让我领着继母去内一科，一位年轻高大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写了几个检查的项目，让继续做检查。
科里的医生也支持做心脏CT，弄得我一筹莫展。即便是检查出心脏有问题又怎么样呢？手术还做不做？可是，对医生来说，心脏既然有了问题，必须有内一科的会诊结果，否则，万一手术出了问题呢，医生岂不是要担责。
无奈，13日上午，我找了妻子的前护士长侯大姐，拿着会诊单去找熟人。一位经验丰富的女医生问了问我继母，很快就断定，心脏没有什么问题，而是服用优甲乐导致的心速过快。三下五除二，医生就填写了会诊单。唉，如果按照常规程序走，又将要去CT室折腾一番。
（四）真幸运
完成了会诊后，继母的肺部、喉部的CT结果还没有出来呢。已经检查了三四天了，早就应该出结果了。我又到了CT室，试图拿到CT的诊断单。CT室的主任是我高中同班同学，彼此很熟悉，我打她的电话，响了半天，就是不接。显然，人家工作缠身，顾不上看电话。
无奈，我又想到医院的一位朋友，委托他帮助问一下。不久，朋友让我到诊断室找一位王医生。我进了诊断室，见到了王医生，她跟另外一个医生正在研究继母的CT影像。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其间，医生还给耳鼻喉科的主治医生交流了一番，最终确定就是声带有一块肿大。
我总算放下心来，很认真地问医生，不会是癌症吧？医生也诚恳地回答，不是。刹那间，我的心又放到肚子里。出了CT室，我赶紧给妹妹打电话，让她告诉继母，CT检查结果正常，不会是恶性肿瘤。唉，一颗高悬的心，总算是又放到肚子里。
来到病房，我跟主治医生沟通了一下，确定是5月14日做手术，眼下，还需要病理结果。医生专门打了电话，得知，下午才能确定具体的病理诊断。
（五）手术前
14日下午5点，我到了病理科。实际上，我对病理科很熟悉，早在4年前，我的颈部淋巴结肿大，就在这里做了针吸穿刺，可惜，当时没有检查出癌细胞。此番，来到这里，我的心又狂跳了一回。
我向工作人员讨要病理结果，对方说科里的护士会来拿。我说，医生上午已经跟主任沟通过，让我来取结果。工作人员将信将疑地把病理结果找出来，交给了我。我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癌”字，两秒钟之后，我就知道，病理结果不错，就是炎症和普通的增生。
拿着病理单，脚步顿时轻松起来，下了楼，又交了一万元的手术费，然后赶到了病房，把好消息告诉了继母和小妹。辛苦了几天，虽然很累，但是，总算是最理想的诊断结果，继母的神情也顿时轻松起来。我想起，我领着老人去会诊时，继母紧紧挽住我的手臂，无助而胆怯，像个生怕迷失道路的孩子。
昨天8点，我和妻子赶到了医院。大妹妹家里有事回家了，小妹妹从北京赶来陪继母。老家里继母的弟弟和侄子也赶过来。当天，耳鼻喉科有三台手术，继母的手术排到最后。手术估计到11点才开始，其间，我到了单位休息了片刻，10点半，我又赶到了病房。此刻，继母老家的亲戚也到了医院。
（六）心憔悴
11点许，我们赶往手术室。手术室外挤满了等候的家属，我站了片刻，就觉得身体不适，就嘱咐妻子和小妹妹守着继母，我到了外面的楼道，坐在台阶上，掏出手机看微信，耐心地等待。
没有想到的是，继母进入手术室后，两个多小时的等待，让我感到了体力的衰弱。楼道里空气污浊不堪，还有几个患者家属在吸烟。我左侧的耳鸣加剧，左耳上面的透部隐约有些疼痛。我恨不得就地卧倒在地板上，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一觉。
我受不了烟味，又来到手术室外，妻子、小妹和老家来的表弟正在聊天，我站了一分钟，腰部酸痛起来。我见旁边有个患者家属的小凳子，想借用一下坐一会儿，哪知道，对方声称马上有人来，不让坐。干脆，我在电梯旁找到一个空隙，就地坐在地板上。
身体真的累得受不了，但是，再累也躲不掉啊，必须硬撑啊。后来，我再次移位到楼道的台阶上，坐着，头部靠在墙壁上，想沉沉地睡一会儿。这时，效妹妹通过微信告诉我，走了。我立刻意识到，手术结束了，继母被妻子等人推着回病房。
简短截说，把继母推到病房，听从医生和护士嘱咐了一番，接着，我带着老家来的亲戚到黑家饺子馆吃饭，然后又买了饺子捎到病房，小妹从早上到下午，还没有吃饭呢。妻子晚上夜班，我没有让她回病房。晚上和明天，由小妹妹夫妻和大妹妹伺候老人，我的身体已经疲惫到了几近瘫痪。
3点多，我到了办公室，浑身软成一团，在床上一躺，一动都不愿意动。不知不觉睡着了，醒了已经是4点多。到了5点多，我开始起来，此刻，脚脖子酸，腰也在酸。我想起，明天的公号文章还没有写呢，于是，打开电脑，用了2个多小时，敲打了上面的文字。
我很累，但是不得不坚持。我虽病体泱泱，但是，依然是全家的顶梁柱。任何人都可以指望我，依靠我，而我只能默默地硬撑，再苦再累，都只能暗自忍受。
现在是晚上7点半，一会儿我要到病房看望一下继母，然后再回家吃饭。妻子也夜班，我随便对付点吃饱肚子就行。明天会轻松一些，继母的住院治疗总算是挺过了最艰难的阶段，接下来就是恢复期。还好，还好，幸亏不是恶性肿瘤。
生活很累，人生很憔悴，我真想躺下来，没有心事地沉睡几天，可是，我不硬撑，谁又来替我坚强？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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