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哥随笔:一个虚假爱花人的呓语
相处太久,所谓"相看两不厌"的境界属于理想,甚至空想。
钱仲书先生在《围城》中论及此的说法是:那串葡萄,挂在那儿比较诱人,倘吃到肚子里,就立生"不过如此"的感觉了。
人性深处的贱与生俱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究竟不知道满足。很多关于"爱"的故事,讲起来很动情,听起来也很感动,但落在自己头上,通常就有童话故事中王子与公主终成眷属后就沒有故事一样。
养花种草、爱花护花异曲同工。看着花在别人家开得娇媚动人,羡慕不已,心痒难忍,自己请来养护,成活尚难,开花不易。到真正生根发芽怒放了,几天惊喜,进入庸常的管养,真正与花相处的平凡日子就腻烦地开始了。
我的故事总是带有揭老底的锋芒。这段时间,这场疫情,一下使我有许多时间与露台花花草草相处,在它们身上投入了很多时间、精力,按说这些花草该更旺相更篷勃才是,实际情况是:也有生机勃勃,而多数存在问题。我们之间似乎越来越暴露出一些不好调和的矛盾。
哪些生存条件要求相对较低对环境和管养要求也少的植物:如多肉类,金琥、玉树、绿玉树等一直生机勃勃。十天半月不管不顾,它们照样长绿绿油油有款有型。爬山虎、三角梅也是洒洒脱脱、宽容大气,只要日常记得它们,给足水或偶尔缺几天水,都没事。尤其三角梅,四季枝繁叶茂,花团锦簇,那丰隆的枝青叶翠、繁花火热令人动容。
而频频发生问题的,都是那些貌似娇贵的花草。白玉兰首当其冲特难伺候。几天不浇水,枝枯叶黄,一浇水,又叶落枝枯,几棵白玉兰被我弄得几起几落、九死一生,到现在我也搞不懂它到底是七天浇一次水还是三天浇一次水。兰草也是娇滴滴不好惹。从盆、盆士、控水,到放置的环境都很难搞定。既不能缺水,又不能多水,还要盆土干净、透气⋯⋯,至今,我至少折腾掉六七盆兰草,现剩下的一盆山兰虽然已六年没有死断性,也是活得憋屈,一次花也没开。
有没有行家指导一下这白玉兰什么问题?
站在萎败而进入又一程生死挣扎的玉兰树前,我面对它,它伴着我,此境,"相看两不厌"不仅仅是笑话,是讽刺,那是"啪啪啪"相互火辣辣打脸。
你特么怎么伺候的?
你特么太难伺候了!
你特么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
你特么什么时候该管什么时候不该管我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
终于体会到自己的短板和不是了。
再好再名贵的花,落到一个外行的手里,甚至落在一个愣头青、无知莽汉手里,别说展其美好,播其馨香,连生存都是问题。
风动枝叶,心有戚戚,再瞧着白玉兰弱不经风的颓唐,怜惜由衷泛起,自责油然而生。
我算是颇懂得一些怜香惜玉机关的男人,不缺善良、不少爱心,也还有些呵护娇花嫩蕊的手段和技巧。平时正常上班,大大咧咧,粗枝大叶,花草们相互砥砺,相互映衬,各逞生机,各领风骚,很是令我悦目赏心。没想到,半个多月的"耳鬓厮磨",我与白玉兰居然罅隙渐生、暗生抵牾,以至互相伤害了。
看着白玉兰萎顿不堪一树憔悴的衰样,我意识到了我太多感情掩盖下不可否认的无知,我对白玉兰确实知之甚少。我一直是以一种脚踏西瓜皮的形式养护着它,对它的基本生长特性、养护要领我也了解不多。不懂装懂;不知道又似乎很知道;以很用心的样子与它打交道而实际上是毫不用心。如此养老,敢说是惜花爱花之人?
贪恋花骨朵,不念花根深。
食尽美香处,尽是弃枯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或许,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不爱花,更没有人会承认自己不会爱花。对于大多数即时行乐的人来说,他们绝大多数连想都不会想这个问题。
有的是知道花的好却不懂得想,爱的时候爱到心里,不爱的时候扔到九霄云外;
有的是既懂得花的好又懂得想,但无须去想,人家场地大、场面大,不差钱,花多的是,谢了、枯了扔掉,自有鲜花上门,如此往复,甚是随心所欲;
有的是修行不够本性使然,懂得再多也无用,自我中心意识下,"一切为我所用"的天性使其旧了厌、枯了弃,有了再爱,没有了就随他去吧。
我属于既不太懂又浪博爱花人名份的胡涂人。对自己所爱之花,无论娇贵嫩弱,还是贫瘠俗生,我虽落拓粗放,但多心存敬畏,百般贪恋,不能做到朝夕细致入微、无微不至,却也存些执着,顾之恋之,也还体贴、仔细。
近期白玉兰、兰草等出状况很大程度上不完全因互相不了解,造成隔膜,而是因为在一起相处时间太久了。
看到它叶片生虫了,我打药;
看到它枝条疯长,我剪枝;
看到它树型不顺眼,我用绳子、铁丝缚它;
及至某天觉得它叶片耷拉,满眼萎靡,似乎又缺水了,我给它浇水;
前几天,我觉得它应该站得更高一点,就给它垫了个老树根花台⋯⋯
这两天,它就彻底消沉、毫无生气并开始片片落叶了。
为什么相互间有距离的日子相安无事各有所生、各有所成?
为什么相处一久的过程反而变成了折腾呢?舍得折腾而不愿和不能去仔细、深入地了解,说到底,还是因为爱之不切,知之未深啊!
一个假的或半真半假的爱花人谈爱花,只要他还够坦诚,就应该有勇气承认其骨子里的自私和贱气,说爱花就像很多人标榜爱国一样,不过是追名渔利的手段和花招,不堪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