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故事】奶奶这些年

奶     奶

文/刺猬

（网络配图，图文无关）

我奶奶已经过世二十年了，小时候特别疼我们兄妹四个，尤其是我。人家都说，过世的人，活着的时候最疼谁，就会经常到她的梦里去探望，可我从来没有梦见过奶奶。

记事开始，奶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咱家门口那半分地的菜园子里忙碌。奶奶经常跟我说，年轻的时候，小鬼子过来侵略咱们中国。奶奶家门口那时候，有个城楼。几个小鬼子在那里把守。他们喜欢吃奶奶种的甘蔗，每次过来，奶奶都挑些生虫的给他们吃，那些鬼子把虫子都吃进嘴里了，还一个劲说“吆西吆西～”我就问“奶奶你不怕他们发现了，要杀你怎么办？？”“那时候就怕吃不饱，惹急了就跟他们拼了，被小鬼子杀了，不丢人！”

村里人谁经过菜园，都会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发出赞叹声，说实话，咱庄种菜的，没有一个能超越奶奶的。什么瓜果蔬菜，样样不缺，而且都长的油光瓦亮的。那个时候，又没有肥料，全靠自然资源。最讨厌下午放学的时候，奶奶都会甜甜的喊到“小四，放学啦！感紧过来，给奶奶一起抬粪水浇园。”然后，左一趟右一趟的，浇差不多以后，我兴高采烈的跑到小孩窝里，找人家玩，都捂着鼻子跑，一个不剩。

每到成熟的季节，是奶奶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太多了，家里吃不完，左邻右舍的都跟着沾光。实在送不完，奶奶收拾收拾，用口袋一装，背街上卖去，回来的时候，除了给自己买几块臭豆腐，剩下的，都分给我们几个零花。我每次都缠着奶奶多分点，奶奶非常爽快的答应了，从口袋里多掏一毛钱给我，把我激动的，拿着几毛钱，能从村里跑一圈。下次再抬粪水的时候，抢着去。没有人和我玩无所谓，奶奶说了，谁来多分一毛钱给谁。

说起这个臭豆腐，可是奶奶的最爱，我们家就我俩爱吃，因为我和奶奶一起睡的，谁也不嫌弃谁。其实，奶奶是一个特别心灵手巧的人。她下的酱豆，在我们村出了名的好吃。可多小孩拿家里的酱豆跟我换，我都是以少换多，不高兴的时候，都不给他们换，把这些家伙急的，偷偷跑俺家门口抓。因为我们家人口多，奶奶从来都没让我们断过酱豆吃，天天把新下的酱豆，放在缝制的大口袋皮子上晒，早上铺的匀实的，一到晚上收回家的时候，都能少一大片。奶奶每次都笑着说“这些小孩真讨债，小四，你下次多抓点分给他们，要不然都过来瞎抓弄脏了。”我听完特别尴尬，想想每次咱们一起玩薄泥摔老炮，嘴痒痒了，手也不洗，从口袋里掏出酱豆往嘴里一撩，完了还不忘添添。时间长了，只有大拇指和食指干净滴！奶奶有时候，也自己做臭豆腐，我吃听有味的，可奶奶还是觉得买的好吃。

咱家一日三餐，都是奶奶承包。天不亮就开始到烧锅屋忙活，过个半小时左右，挨屋吆唤。等我们都到齐的时候，案桌上都摆好。馍框里放的合饼子，还有煮熟的鸡蛋和咸鸭蛋。奶奶特别喜欢养鸡鸭，她说不为别的，就为孩子们吃的方便。那个鸭蛋是咸的，蛋白不怎么咸，蛋黄用筷头轻轻一戳，油顺着蛋白朝下流，好吃的不得了。奶奶可是腌鸭蛋高手，俺村里好多人都喜欢找奶奶学，怎么腌鸭蛋。桌子上有一盘滴了香油的酱豆，还有一盘炒过的咸菜，放大点辣椒，本来奶奶咸菜腌的就好，再加上奶奶的厨艺超凡，别提咸菜多好吃了。锅里还有烧好的稀饭，要不是玉米面，要不就是小麦面，等大家都喝完了，我把他们碗底下剩的面疙瘩，都到我碗里，然后，一口气扒完，吃的那是相当开心。

中午，也吃合饼子，或者吃奶奶自己用发面蒸的大馍。我奶奶特别迷信，记得那天她在家蒸馒头 ，我从外面回家喝水，就随口说句“奶奶，怎么还没蒸好？”“呸呸呸！小丫头嘴不主贵，你一瞎说，馍就得少，跑玩去。”我赶紧把嘴捂住，落荒而逃。四菜一汤在那个时候的农村，已经很不错了，当然菜都是自己地里种的，绿色环保，而且还不用花钱买。只有，来亲戚的时候，才能见点肉，要么杀鸡，要么买点猪肉。我们小孩是不能上桌吃饭的，等亲戚们吃完，我们才能上桌吃饭。一般都是，拿着馍盛点菜，端在手里，蹲哪吃，吃饱就行了。

晚上，奶奶会做她最拿手的，手擀面。奶奶勒好围裙，把嚯好的面块，放在案桌上，先用手掺掺，奶奶说擀面条用的面需要硬点，而且要多掺，要不然没有筋骨。掺好后，奶奶把咱家擀面杖一拿，往案桌边一坐，非常熟练的擀起面块。没有多大会，圆溜溜的面皮和案桌差不多大，奶奶把面皮叠起来，一手按着，一只手切，我从来没看清奶奶到底是怎么切的，只能听见势刀撞击按桌面的声音，特别有节奏，而且切的宽窄差不多。我经常给奶奶烧锅，锅里水烧开后，奶奶把切好的面条抖擞到锅里，烧开后 ，甩几个鸡蛋，撒点青菜，我能吃三大碗。如果有剩下没吃完的，第二天热热，更好吃。

奶奶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护短了。记得有一次，我去庄里找小孩玩，人家说我昨天打他了，不愿意跟我玩，和另外一个小孩一起玩。瞧我这暴脾气，从来只有我不和人家玩，还有人不愿意跟我玩的？结果，我被他们俩打的鬼嚎，一直嚎到家。奶奶看见了，感觉问怎么回事？我当然不能说，是自己先惹事的咯！奶奶拉着我手“不要显，这两个熊孩子，我都舍不得打。走，去他们家！”后来，把人家鸡蛋吃完了，俺们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和好了。不过，奶奶在我记忆中，只用扫把打我一下，她看我哭了，扫把一扔，搂着我一个劲掉眼泪。不记得是因为犯什么错了，我感觉应该特别严重。

我从小都是跟奶奶睡的，因为我喜欢癞床，老是被爸妈训，奶奶心疼，让我跟她睡。说来也奇怪，自从跟奶奶一床后，就不濑床的。我小时候睡觉，腿经常不受控制的乱踢，奶奶就把我两条腿夹住，她说“小孩都这样，长大就好了。这叫寒筋刨石。”每天晚上，只要一躺床上。奶奶就开始讲故事，有时间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有时间越听越害怕越想听，都缠着奶奶讲到半夜三更。然后，隔壁传来爸爸的训斥声，我马上就困了。毕竟奶奶那时已经七十多岁了。

到我十六岁的时候，奶奶得病，两条腿不能动弹，那时她八十二岁。每天就像小孩子，特别能闹人，一会说饿，端过来晚一点就嘘，每次只吃一点点，然后又说饿。哪天都吃多少顿饭，妈妈什么都不能干，专业照顾她。我那时已经毕业了，说懂事也不懂事，忘记奶奶的好，老是觉得她烦人，动不动就对奶奶发火。哥哥取媳妇以后，家里经常吵架，对我来说，家就像劳改队一样，每天都过的特别压抑。于是，我选择逃避，经常外出打工。

两年后，我和同村小伙伴一起去南京。那时候，工资低，工作也不太好找，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南京人特别讨厌我们安徽人，只要你说是安徽的，人家明明招工都说不要。后来，我找到一家做工艺品的厂，试用半天。人家要我不要她，咱们俩商量一下，她说晚上下班太晚，我一个人她不放心，毕竟我是她带过来的，然后我们都离开了。十几天后，她找到饭店做服务员，我带点钱都花完了，眼看工作没有着落，在南京也呆两三个月了，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起我们是从小玩到大最好的朋友，不由心酸。原来，神马都是浮云。我果断收拾东西，坐上了回家的列车。

晚上，才回到家中。走进堂屋门口，第一眼看到奶奶的遗像。我愣住了，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妈妈听见动静，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我哭了“小四，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也没捞到见你奶奶最后一面……呜呜呜”“奶奶……怎么去的？”“唉！虽然睡床上两年，我伺候的好，也没让你奶奶受屈。你奶奶和你三大娘啦啦呱就没了……走的时候很安详……”我跪在奶奶遗像旁边，往事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中循环播放。

我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一次都没梦到过奶奶，您是在怨我。奶奶，我对不起您，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奶奶你原谅我吧！能到孙女的梦里来吗？孙女真的很想您！

刺猬，芳龄37，灵璧某店优秀店员，喜好文学，灵璧家园网新晋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