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起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165）： 一年内总得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事儿
另起一行：胡子宏生命日记（165）
一年内总得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事儿
（一）
每到岁末，我都会精心回味过去的一年，盘点出我和我家发生的十件大事。如果说以往总结人生时，会有沉甸甸的收获感。那么今年，人生确实拐了个弯，像一篇文章，尚未写完一段，就要被迫另起一行。
前天，昨天，今天，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这三天，我离开床的时间，大约没有超过3个小时。更多的时候，我是躺在床上，看手机，听“老梁讲故事”。闭眼，就会浑浑噩噩地睡着，不知不觉又醒过来。睁眼，房间的灯亮着，窗外是迷蒙蒙的雾霾。我以为仅仅是家乡雾霾令人窒息，微信群里的信息表明，华北地区乃至全国多个地方，都是雾霾的世界。北京人民的日子也不好受。大儿子给我发来了照片，他买的雾霾口罩，昨天到今天，就已经污染得黑乎乎了。我无奈地说，没办法，那就买新口罩，勤换着吧。
我房间的空气清新机开得很正常，但是霾表显示，依然达到了120个单位。如果妻子进来，房间的门敞开一会儿，空气质量就会迅速下降，室外的雾霾会涌进我的房间。
（二）
早上还是8点醒来，然后赖床。等妻子催了无数次，才懒洋洋地起床。鼻腔时而堵时而通，但总归不是那么爽快。妻子端来粥，里面泡着她捣鼓烂的海参，哎呀，没有什么味道，没有什么胃口，如果不是妻子强令我吃下去以及必须吃饭的觉悟，我真的不想吃。
吃了粥，再吃鸡蛋羹，整个过程下来，就到了10点钟。对于常人，喝一碗粥易如反掌，但对我来说，每一次吞咽都有障碍。水肿压迫并牵制着喉咙，不能大口吞咽，只能小口慢咽。
喝药也成为考验。眼下有三种药，升白片、养血丸、西黄片，都是要塞到喉咙里，小口水，使劲咽。这不算困难，每天还有两碗中药需要咽下去，喝中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口腔的药液会从鼻腔里出来，然后滴在床单染上一片颜色。
一天总是过得那么快，也许是因为雾霾，下午四点，窗外就黯淡下来。在5点前，我的睡眠基本满足，头脑也开始变得有些精力。此时，我是写日记的时候。为了消除水肿，我喝了速尿片，按照医生的嘱咐，只喝了两天。还喝了西黄片，蛮贵的一种重要颗粒。下午我在睡眠中，妻子给我买了硫酸镁，放在一个口罩内，加水，敷在我的下巴水肿处。还好，这一天，下巴水肿依然坚硬，但是没有感到疼痛。张嘴和颈部活动受到了影响，吃饭、说话不够方便，甚至连接电话都懒得。但，没有胀痛，就是很舒服的感觉了。疼痛是癌症患者的亲密好友，想捱过这一关，害怕疼痛怎么行？
（三）
每到这时候，我就喜欢用文字总结一年。以往的岁月，总是得失兼有，但无论如何，回忆是美好的。如今，在病榻上想着一年的经历，头脑里充盈的是后半年的艰辛和痛苦。上半年的记忆似乎荡然无存。这一年，回顾起来，似乎乏善可陈。
我想起春天的日记依然忙碌着自己的作文班，全然不知道颈部的淋巴结在悄然生长。小儿子的成绩稳定在班级前十名，很多个中午和下午，我下班后就去接他。我们一天讨论着中午吃什么，通常情况下，我会满足孩子的要求。
我想起这个春天，我经常去阿里小甄的饭店吃饭，那里的饭菜非常有特色，价格也不贵。通常，我会邀请几个好朋友一起吃饭，然后大家选择喜欢的菜肴，吃得津津有味。如今，我在病榻上，昔日的美味依然在记忆里盘旋。我的味觉和唾液分泌能力都被破坏，即便治疗顺利，能大快朵颐，也是一年后的事情了。不知道上帝会给我什么样的运气。
我想起那些心疼我的朋友。我确诊后，有朋友探望我，禁不住就嘤嘤地哭泣起来。我和妻子急促地奔向北京肿瘤医院，一住就是俩半月。我饱经折磨，疼痛成为时下肆虐的雾霾，无法摆脱，如影随从。而时下的水肿，绝对不是最疼痛最艰难的经历。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刻在心里，成为痛苦的回味。
还好，我能够通过文字，把自己的生活记述下来。这让我赢得了很多朋友的关注，因为长期以来倡导刻苦学习，并对作文有多探讨，在我得病之后，我的微信公众号得到了两三万粉丝的关注。很多陌生的朋友安慰我，给我资助，给我邮寄各类药品，给我提出很多治疗上的建议。在无数的寂寞的夜晚，疼痛令我难以入眠，我在微信上与朋友们聊天。
一年内总得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事儿。对我而言，脑海里的回味就是这一年得到的关爱和忍受的痛苦了。我不知道明年的此刻，是不是有机会和心情敲打下新的文字，但是，经过痛苦的挣扎，能够活着，就是很美好的感受了。
活下去，哪怕再艰难和疼痛。新的一年即将来临，在痛苦之外，我一定要留下值得回味的美好。
一年里总得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事儿
写于2015年12月23日
春天的某日，阳光很好，暖得我微微出汗。在一个午后，我睡懒觉，沐浴着阳光，半醒半梦之间，觉得生活真是舒服啊。那一刻，雾霾没了，蓝天就像一块毛毡，把这个雾霾全国第一的小城，扣住了。阳光明媚的春天，总是向往些场景，向往些舒适，向往些青春的色彩。
夏天很热，海滨却凉意爽爽。我坐在海边的礁石上，海浪就一层一层地扑过来。身边，小儿子和两个小朋友认真地捉着小螃蟹，或者捡着贝壳。海浪逐渐高起来，把我身边的礁石淹没，我就一次次地退向岸边。生活在内陆的人，看一次大海，就是一次奢侈的享受，而这次游览海景，还饱尝了海鲜。
秋天的上午，阳光暖暖地照射进我的办公室，整个房间亮堂起来。以前，我的办公室在阴面，潮湿，阴暗。隔壁就是厕所，时不时嗅到一股不舒服的味道。夏天，我换了办公室，开始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阳光。要知道，在机关里，阳面的房间多属于领导，我熬了25年，才有了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和阳面的房间。我的阳台上被我种了很多花儿，阳光明媚的时候，藤状的植物爬满了办公室的防盗网，生机勃勃。
冬天的一个中午，我正敲打着电脑，忽然感觉世界很安静，隐约有扑簌的细微声响，我不经意间向外望，只见鹅毛大雪静悄悄地自天而降。天空像个巨大的漏斗，把雪花筛出来，在空中沸沸扬扬地飞。两个小时的工夫，整个世界一片雪白，近处的轿车、树木、车棚，远处的大街、楼房，都披上了雪的盛装。雪天的晶莹是美丽的，而且还把世界温润得凉爽清新。雪后，马路上就热闹起来。我骑着电动车送小儿子上学，我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小子在车后座上轻轻地扭动身体，我们连车带人，就滑倒在地，摔得狼狈不堪。
2015年，不知不觉地，就剩下挂历上的几个日期。想起来，这一年，总得留下值得回味的事儿。幸福的事儿，就是能够留下回味的。
秋季开学后，小儿子由我亲自陪伴着学习。我接送孩子放学，监督着孩子的学习。许多次，我看到小子扎在一群孩子中，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玩陀螺。我挥挥手，小子就笑眯眯地向我跑来。我说，小子，想买吗，什么玩具爸爸都舍得给你买。小子说，不买，一百多呢。我说，哎呀，爸爸挣钱呢，小孩子不玩玩具就会傻的，想买玩具，就要给爸爸说。小子说，那好，爸爸，我得给你商量一件事儿。我问什么事儿。小子说，给我三块钱，我想买两支笔。我哈哈一下，哎呀呀，这是正当花钱，怎么跟爸爸这么拘谨呢？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小子的英语只考了84分。后来的期中考试后，我去接孩子放学，我问小子英语考了多少分，小子兴高采烈地说，一百。刹那间，一股舒畅的感觉传遍我们父子的情绪中。期中考试，成为孩子成绩的分水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领着孩子扎扎实实地做题，成绩就进步了一大截。
我回老家，邻居生了个儿子，家族的人都去祝贺。我家老爷子坐在门口，跟着村里的乡亲拉呱着。老爷子见我回家，很高兴地笑了，然后就询问生活的一些事儿，问大孙子在北京怎么样，问小孙子期中考试怎么样。那种感觉，令我想起，某一次，正在吃饭，忽然有人敲门。开了门，就见大儿子从北京归来。于是全家很欣喜，让大儿子坐下一起吃饭。
六月的时候，大学同窗们去南宁聚会。在同学家，我看着一本书，这时候，有人提议，老胡拍张照片，叫红袖添香好读书吧。身边漂亮的女同学正好是一袭红裙，于是，我们摆出姿势，共同捧读一本书。美女说，这不好，这不是相伴，没有含情，我得脉脉含情。于是，我在一边装作读书的样子，一边，美女同学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很快，我就忍俊不禁地说，喂喂，我支撑不住啊，大学的时候，你怎么一次都没有这样看我一眼。
嗯，2015年，其实还有很多很好的风景，能留在内心，默默地回味。当然，镌刻在心灵之壁上的，难免有郁闷、痛苦、焦虑，这也是生活的本真面目。不管怎样，这一年，终究这么沸沸扬扬地闯过来了。还记得去年圣诞节儿子拿着圣诞果，那么大的一个苹果。如今，明天就是圣诞夜，一周后就是新年了。岁月呼啦啦地在身边刮过，不知不觉又一年，2016年，即将来临。
2016年，我希望有个好些的体质和心情，希望去儿子美丽的校园和我的母校的校园。希望又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希望家乡不再这么多的雾霾——我不愿意在毒辣的空气中慢慢地衰老。我希望带着儿子去一处美丽的景色，然后淡定地看着儿子呈现出童年的快乐。希望家庭里安静些，淡定些，不再因为钱多钱少而引发很多的感慨。
生活的幸福色彩，终归会赏赐与那些奋斗的人群。我希望是其中的一员。无论今年还是明年，我希望，一年总得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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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作品有8篇次入选8册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治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