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宏生命日记（278）：再攀卧铺最高层，又闻铁轨铿锵声
胡子宏生命日记（278）
再攀卧铺最高层，又闻铁轨铿锵声
今天的文字，是在北京肿瘤医院东侧的宾馆敲出来的。上两次住的廉价宾馆已经住满，我和妻子只好住到这个宾馆的这个房间。房价贵了一倍，卫生条件糟糕，即便是我的鼻腔堵塞，依然闻到一股霉气。
这次来北京，是为了看章新奇医生的中医。我先是在网上挂了章医生的号，又在网上购火车票。与以前奔波着住院相比，今天的行程轻松些、从容些。
我和妻子吃了早饭，就慢悠悠地收拾行囊，我无非带着电脑、药物和手机充电器。因为体重降低，以前的外套都宽大，穿上去像是裹着斗篷。最终，我选了一件不太宽大的外套穿上，出了家门，打车奔赴火车站。
这一次，我和妻子不再坐高铁了。如果坐高铁，车票和打车，往返一次就是800元，加上挂号费、住宿费，总计1100元。还是俭省些吧，我们买的是邢台到北京西站的硬卧，两人才花了209元，打车费用是6元，算起来，比坐高铁往返费用省了370元。高铁的运行时间是2个小时，普通火车是4个半小时，多坐几个小时火车，节约了300多元，划算。
我们乘坐的是K630次快车，从兰州发往北京西站。早就料到它会晚点，果然，原定12点27分开车，结果晚点了20分钟，我们上了车，等到12点50分，火车才慢慢开动。我有些欣慰，这列车竟然只晚点了20分钟。以前，即便晚点两个小时，也算是寻常事。
我和妻子分别买了4车厢的3号上铺和4号下铺。火车开动不久，就是中午1点了。如果在家里，这是我准备吃午餐和午休的时间。我和妻子上午10点才吃罢早餐，中午的饭只能将就着吃了。妻子泡了方便面，我喝了一缸子蛋白粉。然后，我就躺在4号的下铺，准备睡觉。
我霸占了妻子的铺位，妻子只好攀爬上铺。我躺着，盖上被子，看着手机，睡意似乎悄悄降临。无意间，我看到妻子手忙脚乱地爬上铺，无论哪个角度，似乎都爬不上去。无奈，妻子把上铺的被子拽下来，打算坐在我身边。她说，她容易入睡，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轻叹一声说，唉，没有想到你竟然爬不上去，看来真的老了。我起身，让妻子把被子放到上铺，我要爬到上铺睡觉。妻子担心地问我，你行吗，能爬上去吗？
其实，爬上铺没有什么困难，踏上床边的梯子，很快就会抓住行李架，然后一只脚就会落到中铺上。抓住最上面的扶手，一弯腰，就上了床铺。妻子坐卧铺的机会不多，相应的动作，大概还没有做熟练呢。
躺下，盖上被子，看手机上的微信公众号文章，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其间，又下床上了一次厕所，然后接着睡觉。4个半小时，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
时光退回30多年前，交通没有如此发达，那时的车票，还是一块硬纸。从1986年起，我从邢台到北京上学，能够买上票，就是幸事。记忆中，从来没有买到过有座位的票。
记忆中，上了火车后，很少会有座位。我会准备几张报纸，铺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躺下睡觉。如果有机会，还会躺在车座下面的空间里，虽然会不时闻到乘客的脚臭气，但是有个空间容身，就不错了。
最害怕的是火车上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20岁那年秋天，我曾经在拥挤的人群中站立七八个小时才到北京站，返回学校后，浑身累得散了架，泡点方便面吃，就睡觉了。睡梦中找厕所，然后尿了床。
大学放假回家，学校会统一购票，我才会买到一张坐票。那是一种很惬意的感觉，几个小时的旅程中，有个座位坐，真是舒坦极了。
不知不觉，我就向往卧铺。骑马坐轿，不如躺着睡觉，那该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吧。
直到1995年的夏天，我有机会去了一次西安，返程时，我买了一张西安到邢台的卧铺票。我不知道上车后还要换牌，列车员在身边走过了两次，张罗了两次，我都不知所云。后来，列车员找到我，我才知道，做卧铺要多一道手续，把手里的纸质车票，换成一个铝牌子。下车的时候，列车员再收回铝牌子，把车票还给乘客。
初次坐卧铺，有一股兴奋感，到了深夜才睡着。睡了一觉，天色亮了，觉得卧铺车厢比硬座车厢的拥挤，要舒坦几十倍。
再后来，我出门坐火车，都喜欢坐卧铺。年轻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是上铺，而不是下铺。下铺不安静，上铺和中铺的乘客都要坐一会儿，人来人往，备受干扰。年轻的我，虽然体态臃肿，但爬上爬下还是极为自如。
上铺的空间虽然狭窄，但不受干扰，如果捧一本书读，会很快沉浸于阅读的情境中。现在的年轻人也肯定喜欢上铺，玩玩手机，看看书籍，或者打几个窃窃私语的电话，都很方便。
某次出差，我们这些普通人员坐的是硬卧，带队的领导坐的是软卧。在领导开关门的刹那，我看见，软卧的床大一些，是两层。我想，软卧应该更舒服，更安静，以后有机会坐软卧就好了。
我坐软卧的愿望，竟然是我病后才实现的。去年12月初，我完成了第六次化疗后，返回邢台。因为坐高铁要多等一个小时，干脆买了两张软卧车票。软卧车票大约是150元，比185元的高铁票，还便宜了30多元。
果然，软卧又比硬卧舒适多了。一间有四个卧铺，我和妻子是上下铺，同一间的两个郑州姑娘为了照顾我们，竟然都睡到上铺，让我们睡下铺。初次睡软卧，又觉得比硬卧舒适了不少。这次闹出的笑话是，我们四个大活人，在关门后，竟然不知道怎么打开门。原来，软卧的门，有个小开关，打开它，开关门就自如了。
曾经有个段子说，学历就是一张火车票，清华北大是软卧，一本是硬卧，二本是硬座，三本是站票，专科就是呆厕所角落的，下车后，老板不会问你是怎么来的，而是看你肚子里装了多少货。
唉，编这个段子的，肯定不知道坐卧铺与站票的巨大反差。软卧的舒适和厕所角落里的拥挤，是两种不同的感受。软卧与站票，存在着票价的两三倍的落差。如果把座位与学历等同起来，那么，“肚子里的货”又岂止差了两三倍？
如果把车票喻为人生呢？这一辈子，坐的是软卧，比辛辛苦苦的站票比起来，岂不是享福多了？人生就都是几十年，结果肯定都一样，无非是寿终正寝。但，人生的享受却是不同的，奋斗来奋斗去，不就是争取坐上卧铺？
2013年暑假，我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北京刘同学下了高铁，我接了他，只见他的票价竟然是500多元。我惊诧道，高铁车票不是185吗？你怎么买这么贵的票？刘同学笑眯眯地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好弟弟，哥哥我早已不是二等座的层次了。后来，我有机会观察高铁的一等座，才知道，它又比二等座宽绰了不少，肯定也舒适多了。瞧，这就是生活质量的落差。
今天的行程比较顺利，火车按时到站，我和妻子很顺利地到了医院附近的旅馆里。房间里有些不爽的气味，但也算不错了。附近就是几百元的宾馆，我们住不起，要知道，外地人在北京住院，治疗费之外的消费，就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再攀卧铺最高层，又闻铁轨铿锵声。明天下午2点多，我和妻子又是乘坐卧铺车返回。这个时间段正是我午休的时光，在家里睡，在卧铺上睡，都是一样的睡眠。况且，火车行驶着，摇动着，发出铿锵的声音，我会睡得更加踏实，像是婴儿睡到摇篮里。
唉，为了一张卧铺票，我奋斗了30多年。如今，算是享受到奋斗的成果。我虽遭遇重病，但人生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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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子宏，供职于河北邢台市文联，毕业于中国青年政治学院， 河北作家协会会员，20多年来，在全国400多家报刊发表200多万字的散文随笔。作品有8篇次入选大中学课本、阅读教材。2016年7月罹患鼻咽癌，恢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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