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末同题【2】 || 《庚子年末》——南岸

同题“庚子年末”【2】

作者名片：南岸，云南鲁甸人，回族。云南作家协会会员，云南回族学会理事。作品散见于《诗刊》《民族文学》《金城》《回族文学》《新作家》《边疆文学》《版纳》《昭通文学》《云南日报》《春城晚报》等。

庚子年末

作者：南  岸

——xiyunzhaichupin

南岸

小说

庚子年末

作者：南岸

我说的是庚子鼠年。这样一界定，你就会明白，这是2020年。当然啦，是公元记历。此时是冬天，小雪的节令，王大陆坐在一块阳光的木凳子上，看看天空。天空有几缕白云，另有一带白雾的弧线，长而轻缓，是飞机留下的。那飞机刚刚过去，还能看见一个点，白亮亮的，闪着光泽。

不知道于清风是否就在上面，看飞机的方向正是从昆明至厦门的，时间也对，此时正是正午十二点另八分，于清风买的机票是十二点的，准时的话，刚好能飞过头顶。但于清风还是不能肯定，天上飞机那么多，谁能说得准哪是哪，哪一架是去哪儿的？要是去重庆呢？要是去武汉呢？好像都是这一条线路。而且，就算是去厦门的，也不敢肯定于清风就在上面。

昨天下午，于清风手持一支毛笔，遒劲地写下“冬花之梅”时，王大陆是落寞的。他不知道于清风写这几个字是何用意，亦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要单独到厦门去？要知道，自在一个单位上班以来，四年了，四年里于清风去哪儿都叫上王大陆，而这一次，第二天就要去长水机场了才告诉他，他感到难受又有些小伤心，却只能点点头，有许多不自在。

现在，庚子鼠年的正午，影子低沉而短地落在王大陆身边，有一部分遮挡着阳光，没让其落在凳子上。王大陆将视线收回来，注视着地面，广场上的青石板洁净，暧昧，暗藏铁质的劲道。他站起来，独自一人，走走，停停，又走走，有些无绪与落寞。再走走，好像无所事事，打开微信，便看到了一则消息：拜登击败特朗普，庚子年之后将会入主白宫。

实际上，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么遥远的一个美国，谁主政，对于王大陆，或者正在高空飞翔的于清风，毫无关系。即便是他们都在总统位置上，或者都退隐、消逝了，也不会影响到一个中国人的读书、写诗、打太极、做学问、看报纸、喝绿茶、起早贪黑的加班工作，不会影响时间向前，流水朝东。但王大陆还是有些小小的兴奋，他不喜欢特朗普，他认为特朗普在对待疫情问题上草菅人命。这样一想，王大陆就有些由兴奋转为恨，而且渐渐地有些咬牙切齿。

继续，王大陆就想起十天前那胆战心惊的一刻，着实让脑子呆残了许久，半天空白一片，反应不过来。那天，王大陆接到一个电话，是一家快递公司打来的，当时于清风也在，他们两在一间办公室办公，办公桌对办公桌，被一块案板隔着，相互间时不时可以聊聊，他就问于清风有没有要做的事，没有的话就一起去取快递。于清风问，什么快递，哪家公司送来的？王大陆想想，最近也没买多余的，就只是几张泰国皇家乳胶床垫，好像应该是十五公分厚的。于是就说，怕是从泰国寄来的，我也没问是哪家快递，反正已经送到办公楼下了，我们就一起下去吧。

王大陆和于清风走出办公楼时，有两只麻雀低矮地飞过去，落在一棵红叶石楠上。快递小哥是位女的，三十来岁，看见他们就问是取包裹吗？于清风点点头，就看见她从车箱里取出一个挤压了的真空包装，沉沉的，表皮是泡沫胶，上面贴了地址和电话。核对了一下，让王大陆签了名，照了相，快递小妹就将包裹交给他们，骑上电三轮走了。王大陆想打开看看，没想到于清风叫了一声：慢点！

王大陆吃了一惊，啥意思？于清风忙说，你看那行小字。王大陆眨眨眼睛，看清了“小心开封，内有疫情病毒”，大惑不解，不知什么意思？看见王大陆一脸迷惑，于清风就说，这你还不清楚，就是里面有病毒，而且是新冠病毒。王大陆还是反应不过来，什么新冠病毒，我买的是泰国皇家乳胶床垫，咋会是什么新冠病毒。于是伸手去扯扎绳，被于清风制止了。于清风说，等等，别拆，里面完全有可能真的携带了病毒。

王大陆就觉得很晦气，有些心情不好，大声骂道，什么东东，扯球蛋！

骂归骂，掏出手机打给办公室的小李，要她下来看看。小李是同事中心最细的，分析能力超强，有许多事，她一斟酌，或者推敲，总会拿出八九不离十的定论。小李下来，走近认真地看了看，咂咂嘴，说，唉，这有多歹毒啊，想害死我们，害死我们中国人吗。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王大陆听出来了，就是说这个包裹里面真的带了新冠病毒，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只要一拆，一切就可能改变，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王大陆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咚咚地跳了一会，吱哩哇啦地骂了几句，也听不明白骂的什么。于清风也很恼火，他娘的，这个时代，有时候防不胜防。却也暗自庆幸，幸好还算有点良心，在上面有那么小的字，也算是提醒罢了，但终归还是不愉快。如此一折腾，泰国皇家乳胶床垫拿是拿回去了，却至今还丢在收藏室里，王大陆交代了老婆和孩子，谁也不能打开。却又每日都会想起这事，像怀揣了一把匕首，或者家里安置了一台引爆器，随时都小心翼翼的。十多天来，家里的收藏室一直锁着，害怕客人，害怕亲戚，害怕不知情的人到家来不注意点燃了这台引爆器。十多天来，王大陆老是像有什么堵在胸膛，憋闷得很，快乐不起来。

加之于清风又一反常态，独自去了厦门，王大陆更是难受，趁周末无事，一个人到附近的广场上，大伯大妈一样，溜溜，看看，坐坐，闻闻。闻什么呢？花香？冬天了，只有枯黄的银杏，再就是雪松，低矮的灌木之类，没什么香气，也没什么迷离与诱惑，于是就看天空，看飞机。后来，王大陆干脆蹲下来，看几个年长者在日光下下棋。一看，几个小时就过去了，他才知道要花费时间原来如此容易，便觉得有些空虚，站起来朝家的方向走。

正是这个时候，电话响了，竟然是于清风的。这家伙，这么快，难道已经到厦门了？实际上，从昆明到厦门，不过两个多小时罢了，自己一玩就是老半天，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六点多，就骂自己玩痴了。接起电话，王大陆说：到啦？

到了。但情况很糟！于清风在那边说。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情况很糟，什么情况啊？王大陆一脸懵逼，这个于清风，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一问一答，一答一问，大约十来分钟，王大陆终于弄明白于清风为什么一反常态，不邀约自己就一个人买了去厦门的机票，而且急匆匆就走了。

于清风说，我不能让你来，我知道庚子年的末尾不会风平浪静。

于清风说，我弟弟在澳大利亚，我弟媳在美国，这些情况，你知道。但你不知道他们还飞来飞去的，现在好了，弟媳已经奄奄一息，弟弟也被隔离了。情况比我想象的要糟。我能让你来吗，我又不是来玩的。我弟媳在美国，你知道，但你不知道她老家是厦门的。

于清风说，我弟弟也真是的，来看他媳妇就看她媳妇，偏偏去取什么快递。取就取了，打开干什么。这不，还在澳大利亚待了那么多年，还久闯江湖，中招了。

起初，王大陆还云里雾里的。听了一会，终于明白了，更加地心惊肉跳，幸好，自己那天叫了于清风，要不，恐怕早就躺在病床上了，说不准就呜呼了。王大陆在心底说，这个余青龙，还留学生，咋如此失算呢。就说，那么，你得好好照顾他们了。

于清风说，照顾什么，看都看不到。

于清风说，这个弟媳，回都回来了，还染上了病毒，还快递什么东西，说给她老妈的，不会直接从飞机带过来。

于清风说，喔，不，那东西上不了飞机的。

于清风说，孝倒是孝心了，这下，我弟弟惨了。

于清风说，我弟弟也真是，这么不小心，一打开那个包裹就知道有猫腻，但来不及了，新冠病毒多狠，美国人多歹毒，居然从一个包裹里携带病毒，唉！

于清风说，大陆啊，你千万别打开你那个泰国皇家乳胶床垫了，干脆丟了吧，或者直接烧了，也不要留着了，留着就是留着祸患，那简直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呢。

王大陆说，嗯嗯，我，我，知道了。

END

溪  云  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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