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文学丨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露易丝·格丽克的诗意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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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中国读者来说,露易丝·格丽克并不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但在美国,她是当今诗坛耀眼群星中夺目的一颗,也是狄金森、摩尔、毕肖普之后,当下最杰出的美国女诗人。她于1943年出生于一个匈牙利裔犹太人家庭,17岁时,她因厌食症辍学,开始为期七年的心理分析治疗,随后在哥伦比亚大学诗歌小组学习,1968年出版处女诗集《头生子》,开启自己的诗歌之路。在她童年时,世界正饱受二战创伤,美国总统是大名鼎鼎的罗斯福,而现在,她已经是美国桂冠诗人,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书评界奖、波林根奖的获得者,物是人非,窗外换了人间,一个两极化的美国,呈现在她面前。但露易丝·格丽克并不直面政治,她处理的是更隐秘,又更深入人内心体验的感受。格丽克的诗致力于重建与生活的关系,探寻女性丰富的声音,她的诗歌在保留日常经验的同时,开拓出深邃、神秘、雍容的境界,在《村居生活》中达到纯熟。截至目前(2020年10月8日),国内曾两次引进她的作品,分别是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和《月光的合金》。宜昌新诗学会也以内部自印的方式于2015年制作过《露易丝·格丽克诗选》。
露易丝·格丽克的诗作大多是关于死、生、爱、性,关于遥远的记忆、特殊的日常时刻,以及始终耐人寻味的神话与传说,而死亡居于核心。经常像是宣言或论断,不容置疑。在第一本诗集《棉口蛇之国》中,她即宣告:
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格丽克是一位典型的抒情诗人,她的创作可以大致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为诗人的学徒时期。此时诗人创作多出自生活感受,以《下降的形象》(一九八〇)组诗为代表,诗人将自传性材料融入口语抒情诗中,她的细腻与灵性反哺诗歌,对爱与性的渴望与犹疑,成为常见主题。如《夏天》中:
但我们还是有些迷失,你不觉得吗?
《伊萨卡》中:
格丽克突破了男性划定的表达范式,发出属于女性自我的声音,在精准、细腻、陌生化的诗歌写作中,她写出女性丰富的生命体验,并试图将现代诗歌与古典神学相结合,从而使诗歌的主旨更加深邃宽广。童年、家庭生活和亲密关系一直是格丽克作品的中心主题,她的早期作品具有很强的自传性,后期则通过人神对质以及对神话人物的心理分析,导向爱、死亡、生命、毁灭等人之存在的根本问题。
在传统的文学书写里,女性的声音被压制,被教育更多承担“忍耐”与“宽容”,但自萨福以来的诗歌写作,鼓励女性大声说出真实的情感体验,勇于表达“我无法忍受”的瞬间。狄金森、西蒙娜·薇依如此,露易丝·格丽克继承此路。至今,她已经留下了多部诗集,成为美国文坛不可忽略的一道风景,但受限于传播力度,她在中国还很少被人知晓。在获得普利策奖的诗集《野鸢尾》中,露易丝·格丽克不再满足于诗歌的描绘作用,而是发挥隐喻,通过日常意象,赋予万物灵性,从而传递出哲理。
在诗歌《春雪》中,她将“春雪”拟人化,写了一首自白诗,诗歌写道:
望着夜空:
我有两个自我,两种力量。
我在这儿和你一起,在窗边,
注视着你的反应。昨天
月亮升起在潮湿的大地之上,
低低的花园里。
此刻,大地像月亮一样闪耀,
像光亮裹着的死物。
此刻你可以闭上眼睛。
我已经听到你的叫喊,
以及在你之前的叫喊,
和它们背后的需要。
我已经给你看了你想要的:
不是信仰,而是屈从,
屈从于依靠暴力的权威。
在《牧歌》中,她又将寓言与乡村村民对生活的反思结合,描绘出村民返乡内心的焦灼。
他们再回来时,境遇更糟。
自认已在城里失败……
他们就回来了,
默不作声,就像他们的父辈。
夏季的星期天,倚靠在诊所的外墙上,
不停吸烟……
她是一位以生死为核心母题来创作的诗人,在她的诗歌中,关于死亡的讨论蔓延纸间。“宁静面对宁静,淡漠面对淡漠,活下来,活在地下。死去的,不做挣扎地死去。”露易丝·格丽克的诗歌犹如小刀,在沉默的黑暗中,闪烁出银色光亮。
她不回避沉重的主题,对她来说,死亡并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一个缓慢、反复的过程,诗人如是说:
出生,而非死亡,
才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我要告诉你件事情:每天
人都在死亡。
而这只是个开头。
从诗歌谱系来看,露易丝·格丽克亲近艾米莉·狄金森、玛丽安·摩尔、毕肖普、卡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