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怀明:怀念李伊白老师

苗怀明:怀念李伊白老师

得知李伊白老师去世的消息是在昨天深夜。当时在一个微信群里看到,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凭直觉知道,这应该是真的。果然今天早上这条消息就被证实了。看到微信群里众多朋友的哀悼,我觉得自己应该写点什么,一个简单的流泪符号难以表达自己此刻的情感。

李伊白老师

我和李伊白老师的交往并不算多,前后只见过两面,邮件往来稍多一些。刚才打开邮箱,只发现我写给她的邮件十七封,根据我一般有邮件必回复的习惯,我们之间的邮件至少在三十四封。遗憾的是,有一次网络出问题,邮箱被清空,她发给我的邮件已经看不到了。

我和李老师的往来主要是因为《文学遗产》。该刊在古代文学研究界的地位不必多讲,笔者读博的时候很想在上面发文章,也投过几次稿,过后被导师张俊老师知道,为此把我批评了好几次,他不支持弟子在读书期间发表论文,尤其是在《文学遗产》这样的刊物上。

《中国古典戏曲目录学的新进展》

毕业之后,贼心不死,还是想在上面发文章。笔者毕业之后在南京大学中文系做博士后,主要研习戏曲,于是就投戏曲方面的稿子。没想到一下投中,从2001年到2006年,接连发了三篇,即《中国古典戏曲目录学的新进展——从近年几部戏曲目录学著作的得失谈起》(《文学遗产》2001年第4期)、《20世纪中国古代戏曲辑佚的回顾与反思》(《文学遗产》2004年第6期)、《戏曲文献学刍议》(《文学遗产》2006年第4期)。这对一个刚出道的年轻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鼓舞。

笔者2006年3月22日写给李伊白老师的邮件

为笔者做嫁衣的,正是李伊白老师,是她给了笔者在重要刊物发表学术言论的机会,其中最后一篇还是李老师主动约的稿。

其实,我本来还可以多发一篇的,有一篇写齐如山的稿子在她退休之前已通过专家评审,多次修改,而且得到用稿通知。结果她一退休,文章就不发了。其中原因,不便细说。

李老师退休后,笔者又在《文学遗产》发过两篇稿子,那是和萧相恺老师合作写的文章,即《〈水浒传〉成书于嘉靖说辨证——与石昌渝先生商榷》(《文学遗产》2007年第5期)、《〈水浒传〉成书于嘉靖说再辨证——石昌渝先生〈答客难〉评议》(《文学遗产》2008年第6期)。文章发表固然与文章自身的内容、水准有关,但我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和萧相恺老师合作,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话,肯定是发不出来的,何况是发两篇。

《戏曲文献学刍议》

此后就再也没有在这家刊物上发过文章,印象中也曾投过两三次稿子,但都没有被采用,原因就不用说了。其间作为评委,帮他们审过两篇稿子,仅此而已。现在已经过了急吼吼向学术刊物投稿的年龄了,一般都是朋友们约稿就给一篇,也不管是什么权威、核心刊物,自己开心就好,几乎不再主动投稿。

说说和李伊白老师的两次见面。第一次大概是2004年或2005年的样子,确切时间记不得了。她来南京,陆林老师做东,还有几个南京的朋友,大家在北京西路的桃花源美食城相聚。

李伊白老师在2006年的哈尔滨戏曲会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李伊白老师,印象中白白胖胖的,儒雅文静,说话笑眯眯的。聊天过程中,她好像表扬过我,说年轻人愿意做文献研究的不多,说我用功之类,其他就记不得了,当时也没有拍照片。陆林先生早已仙逝,如今李伊白老师也已离开,自己也到了随时可以走开的年龄了,感慨良多,非言语所能表达。

第二次见面是在2008年10月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视野下的传统戏剧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上,这次会议是中山大学主办的,印象已比较模糊,能记起来的是一次在会议休息的时候,李老师把我喊过去,让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大概她知道我喜欢胡说八道,是个大嘴巴吧。

李老师退休后,和她通过几次邮件,后来联系就很少了。再次得到她的消息,竟然是噩耗。

笔者2009年1月12日给李伊白老师的邮件

虽然只是君子之交,交往不多,更多是编辑和作者之间的关系,我们的几十封邮件也都是围绕着稿件来交流的。但我一直把李伊白老师作为自己的学术引路人之一,心存感激之情。并不是因为她帮我发文章就感谢她,而是感谢她发自内心的善良与厚道,感谢她对年轻人的真诚和提携。相信她提携和帮助过的年轻学人不止我一个。

我曾写过一篇小文,流传甚广,题目是《学者五相——学术圈食物链速写》,其中对“编辑学者”是这些描述的:

所谓编辑学者就是有着编辑身份的学者,本来无须强调,但是随着近年来核心刊物学术评价制度的实施,他们已成为学术界中一个特殊的群体。

这些编辑学者主要是来自各类核心刊物,他们是现行学术评价制度的受益者,因为这一制度将他们手中的学术刊物变成了稀缺物品,变成了交易的筹码,无论是得学位还是评职称乃至评奖,都必须在核心刊物发文章。

于是一夜之间,这批编辑学者变身为超级学者,学问暴长,地位陡升。出去开会,主办方不仅免交通费、食宿费,而且还让其坐主席台、做主持、办讲座,当然也少不了各种名目的请客送礼。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学人特别是年轻学人簇拥着讨好巴结。不开会的时候,不断有单位以办学术讲座、参加论文答辩等名目邀请,内容不外乎请客送礼,联络感情。所有这些,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发文章。

自己的学问到底如何,这些编辑学者的心里都是很清楚的,自然也明白人家为什么如此奉承自己。有意思的是有些人乐此不疲,耀武扬威,真把自己当成了学界大腕,到处指点江山,好不风光。还有一些人借此敛财,成为学术圈里不折不扣的寄生虫。

编辑学者在学术圈食物链的高层,但不在顶端。因为刊物一旦掉出核心刊物名单,他们就什么都不是,没有人再去理睬他们。于是他们在享受奉承的同时,也在奉承着文摘类刊物和学术评价制度的制定者、管理者。吃人和被吃,这些编辑学者的两面性由此显露出来。

李伊白、杜桂萍合影

欢迎那些权威、核心刊物的编辑们对号入座,李伊白老师绝对不在此列。明眼人自然可以意会,笔者引述这段话的用意何在,也就明白笔者为何如此怀念李伊白老师,如今这样的编辑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如今,笔者也是一家所谓核心刊物的副主编、几家学术刊物的编委,这段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20世纪中国古代戏曲辑佚的回顾与反思》

李伊白老师,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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