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鲁迅的书单买书

孙犁先生一生景仰鲁迅先生,在作文、做人等许多方面都可以看到他私淑鲁迅的影子。孙犁购书藏书,也大受鲁迅影响,他的许多书,都是按照鲁迅的书账,或鲁迅给人开的书单,或鲁迅文章中提到的书名,寻觅购买的。

孙犁买书,有按照书籍目录寻购的好习惯,晚清张之洞写有一本有名的目录书《书目答问》,孙犁就曾参考此书买过一些书。但最让孙犁倾心的还是鲁迅的书账。书账具有目录的性质。鲁迅的书账在《鲁迅日记》中。鲁迅记日记每到一年终了,都要在正式日记之后,附有一篇书账,记录他当年所买的书,作为小结。孙犁对鲁迅日记读得很熟,他说:“《鲁迅日记》我购有人文两种版本,并借阅过影印本,可以说是阅读多遍,印象甚深。”(《曲终集·理书四记》)对于每年日记之后所附的书账,孙犁自然也是熟读的。

按孙犁自己的说法,他在很长时间内是按照鲁迅的书账买书的。他在《买〈流沙坠简〉记》一文中说:“我忘记了从什么地方知道这部书,并为什么想要买它。《鲁迅日记》的书账上,不记得有没有这部书。有很长时间,我是按照他的书账买书的。”(《无为集》)鲁迅的书账,成了孙犁按图索骥的工具。有人统计,书账中大半的书籍,孙犁都买到了。

《金石索》书目文献出版社 1996年版

孙犁对鲁迅的书账特别看重,如果是不在书账里的书,他可能会生出一种不信任感,不去买它。他曾说过这样一段话:“我有一部用小木匣装着的《金石索》,是石印本,共二十册,金索石索各半。我最初不大喜欢这部书,原因是鲁迅先生的书账上,没有它。那时我死死认为,鲁迅既然不买《金石索》,而买了《金石苑》,一定是因为它的价值不高。这是很可笑的。后来知道,鲁迅提到过这部书,对它又有些好感,一一给它们包装了书皮。”(《无为集·我的金石美术图画书》)鲁迅书账里没有,孙犁便觉得价值不高,而当知道鲁迅曾提到过这部书时,又觉得这书不错了,可见他对鲁迅识书眼力的笃信。当然这有些绝对,所以自己也觉得可笑。

《世说新语》 山西古籍出版社 2004年版

除了按照鲁迅的书账买书,孙犁还按鲁迅给人开的书目买过书。鲁迅曾为他的挚友许寿裳的长子许世瑛开过一张书目。这个书目也成了孙犁买书的向导。他在《买〈世说新语〉记》里说:“我们知道,鲁迅先生不好给青年人开列必读书目,但他给许寿裳的儿子许世瑛开的那张书目,对我们这一代青年,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影响。我记得在进城以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搜集那几本书。《世说新语》就是其中的一种。”(《无为集》)可知孙犁所藏的《世说新语》,是按照鲁迅开给许世瑛的书目买的。孙犁又在《我的书目书》一文里说:“解放初期,我是按照鲁迅先生开给许世瑛的书目,先买了一部木板《四库全书简明目录》,是在天津鬼市上买的,两函,共十二册。”(《澹定集》)可知孙犁所藏的《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也是按照鲁迅开给许世瑛的书目购买的。

《四库全书简明目录》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5年版

鲁迅在自己写的文章中常会提到一些书名,这对孙犁买书很有启发,他的一些书就是缘此而购买的。如他说:“鲁迅先生在《买〈小学大全〉记》那篇文章中,称赞了过去故宫博物院出版的《清代文字狱档》,由于他的启发,我也买到了一部,共九册。”(《秀露集·耕堂读书记(三)》)孙犁一看鲁迅称赞《清代文字狱档》,便认定必是好书,就买了下来。此书确是一部珍贵有用的好书,孙犁读后,写了一篇《读〈清代文字狱档〉记》。

《清代文字狱档》 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7年版

鲁迅曾在给王冶秋的信中,向王推荐过《汉魏六朝名家集》,孙犁知道了这个建议,便买下了这部书。他在《买〈汉魏六朝名家集〉记》一文中写道:“此书为丁福保字仲祜(一八七四—一九五二)编辑。……鲁迅先生曾对他编印的书,表示满意。他在写给王冶秋的一封信中说,如果想买严可均的《全上古……六朝文》,还不如买一部丁福保的《汉魏六朝名家集》,既简便又实用。我就是按照先生的意见,买这部书的。”(《无为集》)一见到鲁迅的看法,孙犁便没有买《全上古……六朝文》,而是买了《汉魏六朝名家集》。

《王祯农书》 农业出版社 1981年版

鲁迅推荐的书,孙犁认为当然就是好书。孙犁在《我的农桑畜牧花卉书》一文中说:自己藏有元代王祯著的《农书》,“此书,鲁迅先生曾向青年推荐”(《无为集》)。不知孙犁购买此书,是否缘于鲁迅的推荐。但孙犁记下鲁迅曾向青年推荐此书,表明他要告诉读者,《农书》是一部好书。

孙犁为何要循着鲁迅的脚步买书?因为孙犁一向景仰鲁迅先生,他知道,鲁迅是大文豪、大学问家,对各类文化典籍非常熟悉,又有极高的鉴识力,所购置所推荐的书籍都是值得阅读的好书,可以作为买书的样板。此其一。其二,孙犁是想当藏书家的,欲搜购的书大多是古旧书籍,而鲁迅也是藏书家,对古旧书有特别的眼力,其书账所记的或所推荐的书也以古旧书籍为多。所以,孙犁便把鲁迅当成了购书的向导。

孙犁是个在多方面得了鲁迅真传的作家、读书人。购鲁迅书账之书,读鲁迅所读之书,应是孙犁得了鲁迅真传的一个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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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鲁迅》

作者:李乔

出版社:文津出版社

出版年:2021-6-1

定价:5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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