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絮语 | 罗兰·巴特
热恋中的人怎样说话?
热恋中的人怎样说话?那些处于高热状态:神神叨叨,罗里罗嗦,言不及义,颠三倒四的情人们,那些眼睛会发光,神情大起大落,喜怒无常的恋人们,他们怎样表达和释放内心的狂热火焰?
一种舞台似的场景,一幕幕无头无尾的片段(一句喃喃自语,一种神情,一个眼光,一样道具,或者是某种身体动作,某个细节,某种独自沉浸、与世隔绝的心境,以及某个常用词……)纷纷上演,随意涌现,堆放,随意蔓延,分叉,逗引出文化经典中被忽略的细枝末节。
恋人絮语 | 罗兰·巴特(节选)
身心沉浸
柔情:常常是这样,要么惆怅,要么是欣喜,总让人身不由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大悲大喜,好端端便会失魂落魄,感到沉醉,飘飘悠悠,身如轻云。我不时地轻轻触动、抚弄、试探一些念头,怎么也排遣不开。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便是地地道道的柔情。
恋人之死:身心沉浸是一种麻木。
无容身之地:
曲解死亡:我让生与死相互对峙,由此我便游离于联结生与死的不可避免的两极之外。
身心沉浸的功能:我闪烁其辞是为了掩盖我的愁容;我恍惚晕眩是为了逃避那迫使我独当一面的负重和窒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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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
远方的情人:无时不在的我只有通过与总是不在的你的对峙才显出意义。思念远方的情人从根本上就意味着恋人的位置与他情人的位置无法相互取代;这就是说:我爱对方要甚于对方爱我。
女性的倾诉:一个男子若要倾诉对远方情人的思恋便会显示出某种女子气:这个处于等待和痛苦中的男子奇迹般地女性化了。男子女性化的原因不在于他所处位置的颠倒,而在于他的恋爱。
遗忘:这种忍受分离的办法便是忘却。恋人若无法忘却,有时会因记忆的魂萦梦牵身心交瘁,过度紧张,而最终死去(如维特便是)。
叹息:而令人伤感的是,在思念远方的情人时,我是个没有附丽的形象,干枯、泛黄、萎缩。
把玩分离:
欲望和需要
祈求:
把头按入水里:佛教公案:“师傅将弟子头按入水中良久,泛沫减少;师傅遂将弟子拽起,复其元气,曰:汝求真谛如空气时,便知何为真谛矣。”
“真可爱”
巴黎,秋天的早晨
整体的不足:出于一种奇特的逻辑,恋人眼中的情偶仿佛变成了一切,同时他又觉得这一切中似乎还含有某种他说不清的东西。这就是对方在他身上造成的一种审美的幻觉:他赞颂对象的完美,并因自己选择了完美而自豪;“真可爱”这一赞叹在显示整体的同时,又揭示出整体的不足之处;
欲望的特殊性:对这种种细微末节,我憋不住想说:这多可爱!可爱的意思就是:这是我喜爱的,也就是唯一的;然而我愈是反觉到自身欲望的特殊性,我愈没法表达清楚:目标的精确与名称的飘忽相对应,欲望的特殊只能引起表达的模糊。语言上的这一失败只留下了一个痕迹:“可爱”(“可爱”的最恰切的翻译应该是拉丁文的l'ipse 是他,确实就是他)。
同义反复:“可爱”是精疲力尽之后留下的无可奈何的痕迹,一种语言的疲乏。迷恋的情愫构成了情话,但又箍死了情话。
执着
爱情的示威:尽管我的恋爱经历并不顺利,尽管它给我带来痛苦、忧虑和绝望,尽管我想早点脱身,可我内心里对爱情的价值却一直深信不疑。
想象的力量与欢乐:
力量并不在阐释者:在信奉基督教的西方,至今仍有一个规矩,即“阐释者”是力量源泉的中转。但爱情的力量却无法中转,不能经过阐释者传达;……这里的主角不是牧师,而是恋人。
让我们重新开始:对爱情有两次肯定。先是有情人遇上了意中人,于是便立即作出肯定;对一切都报以肯定。接着便是一段隧道里的暗中摸索:最初的肯定不断地被疑虑所啮咬,对对方的挑剔不断的危及爱情的价值。……但我肯定能从这隧道里钻出来……当初我是怎样肯定的,我再次给予肯定。
鼻子上的疵点
腐烂变质的痕迹:在对方完美光洁的脸上,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疵点,尽管它也许微不足道,可某种异样的感觉却刹那间在我从未意识到的某个角落冒出来,旋即将我爱慕的对象投入一个平庸的世界。……我愕然了:我听到了一个错位的板眼,就像情偶娓娓道来的甜言蜜语中插入了一个切分音,仿佛听到了覆盖在偶像上的光华帷幕的撕裂声。
看见对方俯首就范:羞耻源于屈从:对方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时忽然显了形……我忽然发现他一下子忙碌起来,疯疯癫癫,或干脆拼命讨好,俯首帖耳,向世俗势力摧眉折腰以求赏识。——一旦对方流于俗套,不在把爱情当一回事,那么对方也就变了形,他已失去了个性。
骚狐狸:
对方的着魔:
可怜的小丫头:一个亵渎的词一下子冒到嘴边,毫不留情地粉碎了恋人的美意……对形象被破坏的恐惧要远胜于因可能失去爱而引起的焦虑。
焦灼
焦灼就像毒药一般:恋人感到前途未卜,生怕遇到不测风云,担心自己被伤害,被遗弃,害怕有什么变化……
原生焦灼:对崩溃的恐惧实际是对已经体验过的崩溃的恐惧(原生焦灼)……恋人的焦灼似乎也是一回事:害怕将要经受的悲哀,而悲哀已经发生了。从恋爱一开始,从我第一次被爱情“陶醉”起,悲哀就没有中止过。最好有人能告诉我:“别再焦灼不安了——你已经失去他/她了。”
追求爱情
勾销:在语言的突变过程中,恋人终于因为对爱情的专注而抹去了他的情偶;通过一种纯粹爱的变态,恋人爱上的是爱情,而非情偶。
两只鸽子:我渴求的是我自己的欲望,而情偶只不过是它的附属品而已。……为了想象,我牺牲了形象。……我伤心的是爱情的失落,而不是他或她。
获益与损害:对象被虚化了,自然也就不能对我构成伤害,我对他的欲求也就不会使我骚动不安了。
可怜相
苦行:恋人对自己情人感到负疚时,或者想试图让对方看到自己受的罪时,总要摆出一副自我惩罚的苦行相。
惩罚自己:这不失为一种自如的避退;又恰到好处地显出可怜相的处处动人之处。
讹诈:可怜相(做苦相的潜在动机)是做给对方看的……这是在讹诈,我让对方看到隐退的形象……
无类
无法归类的:我爱慕的、迷恋的对方是无法归类的。——只因我的欲望也无法归类。
纯真:
独特的关系:要说真正的独特性,它既不体现在对方身上,也不体现在我身上,而在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等待
等待:我在等待一次来临,一个回归,一个曾允诺的信号。
排戏:等待也有个舞台情景,由我一首调度安排。先划出一段时间做苦恋状,再显出相形之下不再重要的种种苦楚凄戚。简直就是一出戏。……戏就是这样,对方的到来自然会使演出打打缩短;如果对方在第一幕来,心平气和的问候;如果在第二幕来,要有一点“风波”;要是在第三幕来,只好是宽容和认可……等待的焦虑并不都是那么强烈;也有忧郁的时候;在我等待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电话:等待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我竟然鬼使神差般的不能动弹。等电话便是意味着编织束缚自己的罗网,此恨绵绵,个中苦衷难以言传。
幻觉:
他/她在等待:恋人注定的角色便是——我是等待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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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恋人絮语 | 罗兰·巴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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