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丨哪怕是过去的伤感与苦难,他讲起来总是充满了诗情画意
2005年陈永锵在新疆
2013年9月25日下午,我到陈永锵在番禺的家采访,晚上吃饭时,在他家一楼餐厅的重要位置挂着一幅放大的1970年3月22日的结婚照,陈水锵介绍说,把照片放大挂在饭桌边,宣示他是这个家的缔造者,就是捍卫者。
此外,还有一张小白菜画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幅画的画名直接叫“白菜”,是一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白菜,有一束稻草扎着,没有一点泥,但新鲜得带着泥土的气息。
我无法读出画外之音,非常困惑。分别采访了锵哥与娟姐,请他俩谈谈这幅画的创作经过。
《山歌隽永》陈永锵
邓翠娟说:“我与阿锵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喏倾,后来就在一起了。伯父希望我早结婚,早生仔,先享福。20岁就从下乡知青到增城县中新公社迳头大队第七生产队嫁到了西樵。为了生活好些,我在自留地里种菜,我很认真地向农民、农艺师学习,把要点都记在笔记本上。所以我种的菜一般都比农民的好通常也大些。每一次收菜都是我们家的重要节日,我们夫妻早上四五点钟就起床了,把菜收割好了,到河里洗干净,再用稻草一把一把绑好,先送给左邻右舍,然后再挑到镇里卖。”
“菜种得好,阿锵也有功劳。每天早上五点,我们就早早起床担水淋菜。阿锵是画画的,他把田野当成画纸,每一次播菜种,阿锵都播得非常均匀,等距相当,一行一行。后来农民见我家的菜种得靓,也请阿锵去播种。”
40年后,娟姐回忆起这段经历,说得慢条斯理、细声细气,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痛苦,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陈永锵的表述却不同,他总是充满激情,哪怕是过去的伤感与苦难,他讲起来总是充满了诗情画意。
《云无心出岫》陈永锵
陈永锵说:“阿娟种的菜我们家吃不完,总是叫我挑到镇上卖。我去卖菜还带上速写本,东看看,西望望,画着画着,就忘记卖菜了,有时是我的那些徒弟见我在写生,就大声帮着叫卖,帮我把菜卖了。我卖了那么多年的菜,还不懂秤。每次称菜时,我都说:我不骗你,多少斤你自己看吧,说完把种与菜提到客人的面前。他说是多少,我就收多少钱。真的是聪明如我。”
说完,锵哥显得很得意。
“有一年,我们家种的菜大丰收。我与阿娟挑到收购站去卖,为了菜卖得好我们夫妇早上四点钟就起床了,我们把收割的菜一棵一棵地在河里洗得干干净净,一把一把地绑好了。但挑到收菜站,那收购员一点都不给面子,说:水太多,然后随手拿出一把菜,当着我们的面扒开,发现有一片枯叶。不行,一把把扒开,挑出枯叶,再来。面对强势,我们只好忍气吞声,两担菜,一把把地拆了,一棵一棵地拾,又一把一把地绑好……还误了当天生产队的劳高没有记上工分。”
《松籁溪声》陈永锵
“多年之后,我考上了研究生,穿上香港朋友送的大衣,站在渡船甲板上回西樵,恰巧又见到当年那个收菜的人,他先发制人:听说你考上了研生现在威风了?”
陈永锵的带着点报复的心态得意地说:“都是得福于你。”
“哪里,哪里。”那人不解话中音。
“没有你的欺凌,哪里有我的振作。”
美术作品与音乐作品一样,是一种世界性的视觉与听觉语音,不需要任何解读,作品作为作者的儿子,血脉己经融入其中,作者本身的生活感情有多深,作品的内涵就有多深。
我们每个人,都是感受艺术的主体,不同的生活经历和角度,对作品的理解也就不同,这里我举一个发生在陈永锵家的例子,也许大家读后会有某些启示。
《半岭拂云看》陈永锵
2008年,陈永锵的大儿子陈志宏从西樵老家带回了一批旧时的物品,其中有一块木质洗衣板。这块洗衣板,记载着他童年的温暖,他年少时穿得干干净净,都是母亲的功劳。这块洗衣板对他来说,珍藏着成长的记忆,美好而温暖。
当他兴冲冲把这些物品带回广州的家时,母亲邓翠娟一见,马上说:“我不想见到它,拿到别的地方。”邓翠娟看到这些物品时,唤起了她在西的那苦难的记忆。过去的苦日子早已过去了,不想再去想它了。
《山水静人安详》陈永锵
而陈永锵看到这块洗衣板时,也想起了那段美好的生活经历。他说:“那时我在西樵,没有名气也没有粉丝。每次写了一首诗,总是不知道读给谁听,我就把老婆培养成我的忠实听众。但她总是太忙,没有时间听我朗诵,每次总是说:等我去洗衣服时再读。我就跟着她到了河边,放下洗衣板,拿出孩子们的衣服,她说:开始吧。这样的情景非常美妙,我总是诗兴大发,忘记了朗诵诗,现场又即兴作诗,高兴得阿娟边洗衣服边笑。”
在这些年写人物传记的过程中,我有了多次这样的体验,一件事问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答案。从此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一种米养百样人。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从不用自己的价值观去批判他人,我知道,每个人内心都很辽阔,世界才能变得精彩。
编辑 | 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