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婆婆走了

前婆婆走了

 陆翠玲

夏日的热，玻璃烧灼能烤熟鸡蛋，密不透风的阳光房，如同在沐浴桑拿。儿子搀扶着奶奶，颤颤巍巍地走进热涡里，前婆婆满脸大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一看就阳气不足，双手拄着拐杖“邦当邦当”敲击着水泥地发出声响。我脚步如飞，跑到前婆婆跟前，一股心酸油然而生，眼泪打湿眼睛。“好端端的人怎么就这样了？”我与前婆婆分开虽然八年了，但是，中间也有几次前婆婆被儿子接过来住，老太太一向身体很好，干活干净利落。我握着前婆婆的手，手里感觉不到温暖。前婆婆喘着粗气说：“我得了个感冒就这样了，上岁数人不是人了，说不行就不行了。”我连忙安慰她：“您不要担心，来到街里就能去看病了，吃过饭，叫你孙子开车把你送医院去”。前婆婆叹口气说：“那个没心的都没上医保，去医院得花多少钱啊”！她说的“没心的”指的是我前夫。

我前夫叫李若飞，名如其人，消瘦如若柳拂风，性似花丛蝴蝶，喜欢追花逐流，身边美女如云，纳之如新衣，弃之如蔽履。我就是那个被弃的“蔽履”。现在作为外人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安顿好前婆婆躺到炕上，我和儿子出到外面商量，儿子说下午求医院里的哥们批点药，找大夫回家来打针，我看也只好如此了。

接下来的日子，前婆婆就住在我家里，与我妈妈还有现在老公的姑娘亚亚住在一起，妈妈和后姑娘就理所当然担起照顾前婆婆的责任。我因为新买的平房，需要装修和整改就跑东跑西的，亚亚因受新冠肺炎的影响没能返校，在家里一呆已经六七个月了。她就在病床前护理前婆婆打针吃药，大学生的她非常有修养也更兼心地善良，从没感觉我照顾前婆婆是不应该的事，反倒是，她谨慎细微地照顾着老人，我也因此放松了不少心情。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我们红色娘子军已经是一个战壕的战士了，日夜的和病魔作战，我们终于把老太太拯救过来了。

她开始能出来溜达，没事和我们说笑，脸上也能看见少许的红润与笑容了。我们都很开心，老太太也盘算着要回家去，再有几天是我儿子的生日，老太太说等给她孙子过完生日再回去，生日越近老太太越是不休地念叨，她孙子的生日好像在她余下的生命里就是大事一样。我有一丝忧虑，不知咋就想到越是祈盼就越是失望。真的，想什么来什么了。还差四五天，家里就我们娘俩，姑娘去给她中学时的同学当伴娘去了，妈妈去了早市，儿子拉客往返北京没回。婆婆收拾好衣物，我上她房间伺候她吃药，她在裤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我说：“慧儿，你把这二百块钱拿着吧，去买一件好一点儿的衣服，留个纪念，以后好和别人说这是我留给你的，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们娘几个轮流伺候我，我早就没了，你心地善良，孩子也教育得好，你看孙女比我亲孙女都好，人真不知道能靠得上谁，看见你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我就放心了，钱你一定要拿着，也当我如愿了”。我正色说道：“您不要有顾虑，其实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我们唇齿相依，我早就拿您当我亲妈了，您以为我还只是当您是孩子的奶奶吗？钱我是不会要的，你收起来，等回去好买药，你心脏不好，不知道啥时候就犯病，回去千万不要生气，这个岁数了还有啥不能释怀的？能活一天都是赚来的了，也证明你有寿，都八十四了，我这操心受累的可能都没有您那高寿啊”！老太太接过话说：“我虽然不喘了，肺炎打针好了，但是，我就感觉身上沉，一天好，一天坏的。那你给我找个人看看，我是不是寿命到了，要是寿到了我也不吃药了就去吧，还省得连累我孙子和你们。”我看老太太一再坚持找人迷信一回，我就找个人给她看看，人家还真说她寿命到了，我买了好多东西给她破解一下，人家说不一定管用，但是能减少业障，我也就当给孩子免灾了，晚上我去了十字路，燃纸焚香，给老太太好一顿送。

第二天早晨，妈妈和前婆婆都很早出到院子里，院子我棚的阳光房，她们两个坐到凳子上唠嗑，我赶紧起来给她们做了两碗疙瘩汤，又给前婆婆炖了两个鸡蛋糕，前婆婆要分给我妈妈一半，我妈妈有胆囊炎不能吃鸡蛋，我推到前婆婆跟前都让她吃了。我给前婆婆拿来药看着她吃完药，我搀扶着她去屋里歇着。昨天夜里下过雨，炕上有点潮，我就去点火烧炕，刚点着火，就听妈妈说：“你上不来我掫你上炕吧”。没听见前婆婆有反应，接着就听见妈妈喊：“快来吧，你妈身子往下堆了”。吓得我扔下柴火就一下蹿到炕上，托起腿软的、就要溜到地下的前婆婆，把她托到炕上后，我一只手就赶紧拿起七八粒救心丸塞进前婆婆嘴里，这时的前婆婆哈喇子就流了出来，我摸着手脚冰凉的前婆婆，赶紧给她搓手，我妈妈也搓起她另一只手，手掌搓不动，我就握着拳头搓，搓的我手掌生疼，我一看出了血泡也没顾上管它，终于见前婆婆缓过这口气来，我又用针扎了她的人中，接着就拍打胳膊肘内侧，随后又给她个个手指心放过血，她耷拉的头渐渐抬起来了，我和妈妈才把前婆婆放到炕上。就赶紧给儿子打电话，我告诉儿子奶奶快不行了，让儿子给他大爷和姑姑打电话，两个小时后，儿子的亲人们都陆续的来了，我们把前婆婆送到医院，医生一顿检查，告诉我们心衰，做好心理准备，准备后事吧。

尽管我已经心里有数了，但是，听见医生下的最后通牒心痛不已，一个生命在我眼皮子底下倒下，我却无力回天。多少年来的情感如洪水决堤，潮涌而来，抚摸着前婆婆那双曾经为我做饭无数的手，我捧如至宝。这双曾经为我扶养儿子的手怎么就能撒手人寰呢？望着前婆婆爬满皱纹的脸，这张生动的地图，曾经写满对我的爱和对前夫玩弄生活的无尽恨，我趴在前婆婆的胸前，听着一切能读懂的语言，那里有个永远属于我的位置，生活圈里没法留给我的位置，已经深深地烙在她的心里。

望着前婆婆留恋的眼神，她是想告诉我要永远照顾好她的孙子，她是那么的不情愿离开我们。遗憾的是我没能送前婆婆最后一眼。在最后的日子里，我天天祈祷老天能开恩放回前婆婆，再容她把心事了啦，不敢打听，心里就存着一份侥幸，阴历7月21日在儿子的朋友圈里，别人看见儿子写的“奶奶去了天堂”。别人转告给我，我咋一听见手里的东西没握紧一下就掉到了地上，我的心也随之掉到了地上，天时晴时阴，时不时下起无名雨，我的天空里下了几天瓢泼大雨，心不住地悸动，泪也不自主地流了好几天，前婆婆走了，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了，再整理好心情能送她悼亡耒时，五期已经久矣。

悼前婆婆亡耒

庚子年、乙酉月、甲寅日。亡婆母因病寿终，享年耄耋，一生勤劬，生儿成双，养女结对。儿女开枝散叶，孙男娣女承欢。尊母舔犊情深，呕心沥血，持家有道，德艺双馨，百事孝为先，亲奉寡婆婆入土为安，邻里和睦，亲戚愿围衿庆欢，巧手顾兮万物一新，柔目望兮温情无限。哺育爱孙，津津乐道，对孙子传宗接代忧虑成疾，勤德家风，宽人约己。一生口风严谨，从不八卦人文世故。视媳妇如己出，仁爱之心钦佩。一生忧苦，无人能懂，愿天堂安详，洪恩子孙，早佑封荫蔽芾，极乐无忧，天国福长。

我怀着沉痛心情写完，一夜未曾合眼，前婆婆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不去。风雨飘摇人生路上，前婆婆为了挽住那个家，和她儿子摔打家具，老泪纵横的样子依然历历在目。为了守住我曾经的那个家，前婆婆不惜一切地和其征战。虽然她墨守成规也没能改变现状，但是，一个老人的坚持，给我内心世界打下一个坚实堡垒，我和儿子永远感谢她，她虽然走了，却一直深深地留在我和儿子的心中！

作者简介：陆翠玲，汉族，辽宁省建平县人，从事个体美容美发工作。笔名上官婉儿，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 朝阳历史学会会员，朝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北国诗词论坛大连版版主。自幼爱好文学，酷爱唐风宋词，喜欢写田园生活之类诗词，并把生活点滴融入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