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阳师表系列之一——记原大沟中学崔炳华老师 || 作者 杨海川


屏阳师表系列之一
——记原大沟中学崔炳华老师
作者    ‖   杨海川
杨海川在唐关(通渭碧玉关)
作者前期文字链接:
《会宁县陈祥同志工作事迹——省报里的老实圪塔“陈喇叭”》《建国初大沟抗美援朝等为国征战人员事略》《接骨(下)》《接骨(中)》《接骨(上)》《老兵传奇(二十一)》《老兵传奇(二十)》《老兵传奇(十九)》《老兵传奇(十八)》《老兵传奇(十七)》《老兵传奇(十六)》《老兵传奇(十五)》《老兵传奇(十四)》《老兵传奇(十三)》《老兵传奇(十二)》《老兵传奇(十一)》《老兵传奇(十)》《老兵传奇(九)》《老兵传奇(八)》《 老兵传奇(七)》《老兵传奇(六)》《老兵传奇(五)》《老兵传奇(四)》《老兵传奇(三)》《老兵传奇(二)》《老兵传奇(一)》

“屏阳”原为大沟旧称,近年在文章、戏剧等文化领域多用“屏阳”二字。据考,此地南有盘盘营主山,东西各有二山若孔雀开屏,滋阴护阳,因取“屏阳”贴切灵妙!又北有林山,东有阳山,是为“五龙会萃”(以上可见于王启明《话说屏阳》),益于商贾贸易,五乡两省,商贸往来,数十年昌盛日新!而在闻名于世的会宁教育中,此地更是脱颖而出,全镇出博士生四十五名,本科专科生几乎是家家都有。大沟学校最为繁荣的六七十年代的在校老师们,大多都是调入会宁重点学校,成为振兴会宁教育的肱股重臣!忆想青少时代亦受教于这些良师门下,不禁感念良深,因作“屏阳师表”系列,记录一些教习点滴,亦为人生一大幸事!

——题记

第二排右数第六人为崔炳华老师

崔炳华,会宁韩集人,六七十年代在大沟中学(含初中、高中)任教务主任,副校长,教授初高中化学专业课程。

我们一上初中,算术课改称数学。还加了一门讲撬杠的物理和讲分子的化学课,同学们很新奇。第一节化学课竟然是副校长崔炳华给我们启蒙,更加有些惊异!值周老师一柄铜铃摇过,同学们齐回课堂坐正等待。崔老师即刻走上讲台,简介自己,又引入化学课的主讲内容。而给同学们最深刻的第一印象是崔老师非凡的仪容:一米八以上的高个头,身材十分端正,略瘦,三七分的大分头,面容清癯严正,茶色眼镜,目光威严有神,衣着整洁,紧系风纪扣,是个不怒自威的非凡人物!想想我们一帮只会打闹的顽童们齐列座下,劳驾这样的老师来启蒙科学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果然在后来的学习中,只要求将化学方程式两边配平就让我们人仰马翻,全班同学都不会做!

有节化学课,崔老师将一个化学反应方程式写到黑板上,先叫班长,后依次接叫学习委员,劳动委员,文体委员们上去都没法配平。轮到组长上台了,我是第一组的组长,自然得先上,几个数字标上去,好歹不能平衡,心里乱极了!想想前边的战友们一个个败下阵来,已经挑战了老师的耐心,在这节骨眼上让我打阵,眼看又拿不下这个山头。加之我当年好歹不长个子,又头大,母亲疑心为是不是养了个侏儒而担心,此时此境正是让老师来气的关头,心里一阵颤栗!记得上小学一年级时,第一课“毛主席万岁”学过好几周了,有个同学仍然不会写,老师在黑板上写上这几个字叫他在下面写,他仍然不会,杵着头用指甲抠粉笔沫。老师气急了,从后背将他一拳击倒在讲台上!这同学穿着一件肥大的棉衣,一个用白板纸剪得四四方方的大本子用黑线缝了边,两边穿系一根麻绳当背带斜背在肥裹囊上面,(因为本子尺寸太大装不到书包里,他爸钉上系绳索性直接让背上好了),可能当时给打懵了,他一边悠悠然往起爬,一边轻轻唱着“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天呐!怎么唱的是《国际歌》?看他眼里两股眼泪吊线儿流!

老师有些害怕和担心,怕把娃打坏了,连忙问他别的事:这本子是谁给你钉的?这同学老半天才说:我爸。老师终于放下悬在半空里的心。从那以后这老师再也没打过我们任何一个人。而今天,万万不敢叫化学老师照我后心来上一拳!说实在的,“毛主席万岁”五个字,我四岁时跟母亲去队址开会时,从糊墙的报纸上就能认得出来,会场里一位上过北京见过毛主席的老奶奶高兴地奖我一个毛主席纪念章和一个小巧玲珑的红色《老三篇》,十一岁的第一篇作文被前面说过打学生的老师贴到校园墙上让全校人看。今天这要是被击倒在讲台上如何是好,这个方程式我的确没了办法,这是活要我的命还是怎的!

然而,老师压根儿没有动拳脚的念想,茶镜背后也没往出来喷火,由于个子高,躬下身来问:怎么,你也配不平吗?

当我仰面回答真没办法了时,我惊异地发现茶镜背后的目光和煦地象三月的太阳!当时挨上一拳似乎正常,而当这样的目光照耀而来,我竟然闪了泪光!

“那好,请回到座位上去,同学们中谁能配平请举手!”崔老师平静地说,课堂里竟然鸦雀无声。

老师看到没有人举手,便几个数字配平了方程并说:“就这样简单,如果还不明确那就把这个问题放一放,后面就会无师自通,咱们不浪费时间,都拿出化学笔记本记一些汉字!”

这让人疑惑,莫非老师真气坏了,不教习化学课而要改教语文课怎的?

这时,老师用秀美的板书不加标点写了长长一串字,有好多没见过的用拼音注了音: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钪钛钒铬锰铁钴镍铜锌镓锗砷硒溴氪”

“这叫化学元素周期表,都要背会,把字也要写熟练,下节课检查,这个应该不难吧?”

同学们提着的心落了地,大声回答:不难,一点不难,一定能背会!

“那好,今天咱们接讲氢氧根粒子的性质……”

这个周期表至今还能通顺地默写下来,是崔老师给了我们的信心。而方程式的配平,第二天一个早自习首先被马强给拿下了。他是个大夫的儿子,爱吟诗,理想是当个诗人,数理课也是负重应付,配方程却被他一举拿下,我们都观摩了一通,果然都是无师自通了!

想想一个好老师的作用,的确不可估量,要比方说一下,好的老师就象中医,分轻重缓急,而重在培元。一个只顾迫切教习弟子,狠铁不成钢的老师则象绝了西医,三言不对,袖子一捋就动手术!个别皮孩子也许该用也管用,而有些性格的孩子就做坏了,损了真元没法后补!而崔老师更神奇的是他怎么知道我们能一个个“无师自通”呢?大概一个老师做到教育家的层次就能把握这些了吧。

七十年代初,国家强调防震(1976年7月18日唐山大地震竟然成了国难日,可见当年防震政策是有的放矢)。在屏阳,这一任务由屏阳中学崔炳华担纲,在学生中组建了地震测报组。

在学校东北角,从八个方位的地下装了测电装置,用导线拉进观测室连接在仪表里,由深层和浅层两个仪表显示,可测出十六组深浅层土地电数值,每天早晚七时整,中午一时整共测三次,将数据一一登记在表格里,通过计算日均值,旬均值和合幅值,在隔壁的绘图室四壁挂满了座标图纸,每隔两天要将各项数据在图纸上标点画线,形成的曲线便是土地电随时间的变化动态,成为供专家分析地震的材料。这项工作极其繁琐。另外还有井水测试小组和由崔老师亲自观测的“地倾斜”项目,这是屏阳中学地震测报小组的全部工作。当时我在土地电测绘组,通过崔老师教习就学会了这项业务,夏天由每人一周的测绘轮班,冬天早晚太黑,两个人一组测两周再换班,组员大都是屏阳街坊的同学。

和我搭过班的是一个回民同学叫兰凤翔,后又和邻家女同学李红梅搭班,冬天早晚用闹钟提醒,提马灯去学校观测。上学期间也好说,每当千人熙熙的大学校放假了,没有一个同学的校园里在后半夜进去,感觉有些渗煞(方言,走夜路很害怕),可一想崔老师大多时间也在呢,心里就坦然一些。假期里唯一能见到的就是崔老师,如果没回去就捏个手电筒给我们照个亮,对我们也是壮个胆,来观测室检查一下工作,提一些工作安排,登记完毕,用手电灯远远照着要我们回去。并说他申请了上级给组里同学每人发些补助金,做件棉衣穿,冬天早晨太冷了。由于年龄小火力好,冷倒没觉得怎样,只感觉早晚天太黑心里害怕是个大障碍,听过有些不良学生讲过鬼怪故事,胆子吓小了。进而崇拜起崔老师来,临近年节的冬夜一个人还住在这空寂的学校里,跟我们相较比那方程式可就难心得多了!

1976年暑假的第一周轮到我值班了,一个清朗的傍晚,我抱着闹钟去学校,开了测报室门,也不用点灯,就着夕阳的亮光就可以合闸,读数与记录,墙上的电表高,我站着凳子在测记,己经很熟练了。很巧,崔老师来了,叫我的名字却没叫姓氏,很亲切的感觉。我登记一结束,晚测还要计算数值,崔老师拿起笤帚把不是很脏的地细扫了一遍,难为地我用脚趾挖了一下鞋底。

老师说:“你看,每次登记完打扫干净这多好!”又看到我手里的硬纸夹夹着的登记表页参差不齐,他轻轻打开纸夹,将一沓表在桌面上蹲齐,重新夹进夹子,一边用手试着往出抽一边对我说,“你看,这样夹好你往外抽也抽不出来,你们怎么就弄得……”,老师话没说完竟然抽出来了,我硬生生咬着嘴唇没有笑出来,老师又说,“你看我抽出来了是吧?你们就不要往外用劲抽了就不会乱,是不是这样?”

“是的,是这样,老师。”我很诚恳。

老师给我安排道:“我明天要去开会,回来得一周时间,你要操心干好,现在的防震任务很严峻。”他打开登记表,指着几个日均值数据说,“这个数值如果超过百分之二十,单次数据超过了百分之五十,你就要向上级汇报,你去邮电所,叫报务员拨到县地震局,你把这个数据报上去。”(几十年过去了,现在记忆的这个单位名称准不准确待考,当时我是牢牢记住了这个接话单位的)

老师怕我忘了,又详细叮嘱一番,数学里的百分之五十怎样算又教习了一遍才放心。最后把我叫到套间里,里面没有窗子,漆黑一片,一个开关打开,一个炕似的平台上一条白光带,光带里一根长长的琴弦绷得紧紧地,左边线头下的基板上有些刻度,老师要我记住刻度数值。这就是地倾斜,数值达到一定高度就是异常情况,也要汇报的。

老师走后,我第一次感到肩上有了担子。每次观测都按闹钟时间,一分钟不能错过,记录十分仔细。然而,到了第三天午时观测,单次数据超过了百分之六十还多一点,不好!这是个必须汇报的数据,我反复确认几次后,抱上登记表去找邮电所。

那时的邮电所在中学操场南墙下,银行的后边。一对旧木门缝口很大,这时却上了锁。想想中午该是下班时间,等到下午三点再来时门已大开,进了邮电房间,向柜台上的报务员说了情况,他便在主机上操作起来,随后给我递过个电话筒,生平第一次打电话,似乎手都在抖。里面没声音,想起电影《列宁在十月》里有个布尔什维克不会打电话,只喊“电话局!电话局!”也打不通,这时只能效法地喊:“地震局!地震局!”

报务员在柜台里头咯咯咯地笑着。

那头的声音很细小:“谁家的娃娃往这里打电话?”

我终于找到上级了!心里很喜悦,立即说明情况,那头要我等等,准备一下纸笔做记录,我按指令将一系列数据全部汇报上去了。

回到家,母亲表扬了我。

十天后,崔老师才回来,我按照老师的要求,他回来我才能交班,我把老师的指示也详细传达给下一班同学。崔老师很高兴,说他回来去了地震局,我做得很好!(这样看,老师是去省城开会了)

这次经历,虽然在防震事业中微不足道,但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却意义重大,老师象一位慈详的首长,我象一名小战士去严格执行首长的指示,在个人性格形成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唐山大地震前后的防震工作确实不是形式上的过程。崔老师扎扎实实,带领同学们无论冬春秋夏,大年小节多少年,肩负一种神圣的责任在工作。从严谨的工作态度到细小的卫生等等细节上给我们的人生以重大的影响,为人师表,学生学到的远远不是仅仅的专业课程!

有这样严谨风格的崔老师,还是大沟中学的音乐领头人。他曾代过音乐课,琴弹得十分流畅,在学校文艺宣传队,学校与单位社队等举办的文艺晚会上担任主要伴奏,(参见《屏阳文艺大纪实》)特别是手风琴,颀长的身躯,长长的分头,文静而又威严,拉起手风琴,无论你听,无论你看,都是一种极其高雅的享受!后时代在荧屏上见过太多的音乐人,而象崔老师一样给人以艺术震撼的人的确不多见!

有个冬天,全校组织学生打上红旗,锣鼓喧天地去欢送新兵。街头一辆敞篷解放车,车上扶栏站满了没有帽花领章的新兵,欢送的群众人山人海,锣鼓一停,崔老师的手风琴拉响了欢送的过门,由高中部女生组成的合唱队唱起了当年深情如海的送军歌曲:

索索咪索哆哆唻咪拉索

索咪唻咪拉索哆……

歌声中,军民一同热泪盈眶,那一刻的境界无法用文字去表述!

崔老师,更是我们心灵里最伟大的音乐家!聆听他的音乐,是我辈终生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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