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婴遍地都是,母亲:我也没办法
这是八月中旬一个炎热的早晨,莉迪亚·万布身上亮绿色的工作服都湿透了。她站在齐膝深的内罗毕河中,用一根铁棒去捞那些从浑浊的水中流下来的垃圾。
“生活污水、瓶盖、针头——人们把所有垃圾都扔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补充道:“我们也一直在河里面寻找弃婴。”两个月前,这位37岁的志愿者在垃圾中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塑料袋,她立刻焦虑了起来:“你必须打开它,哪怕里面会有些让你不忍直视的东西。”
垃圾袋里有一个刚刚才来到世上的胎儿,还有几只注射器和血迹斑斑的棉絮。“我是一个母亲,我有两个孩子,这样的场景让人心疼。”她说。万布所在的清洁小组“Komb绿色解决方案”今年在一条350米长的水域发现了9个新生儿。在警方表示无法确认弃婴们的父母的身份后,该小组将这些弃婴——包括两对双胞胎——埋在了一个临时的坟墓里。
本周,超过6000人在内罗毕参加国际人口与发展会议(ICPD),这是一个关于生殖健康的全球峰会。25年前此次峰会的首次举办引发了全球为生殖权利抗争的运动,如今,参与者们在全球避孕、卫生服务和孕产妇死亡率降低方面取得了巨大进展。然而,内罗毕河岸却还在发生着悲惨的故事,在峰会的第一天早上,Komb绿色解决方案小组发现了他们的第九具尸体:一名男婴漂浮在内罗毕河上。
当被问及国际人口与发展会议对肯尼亚妇女的影响时,白丝带联盟的执行主任安吉拉·那谷库(Angela Nguku)表示:“进展缓慢,即使政府做了很多承诺,但都没有兑现。”堕胎在肯尼亚是非法的,除非妇女的生命健康受到胎儿的威胁,而且安全堕胎的手术费大约需要2万肯尼亚先令(约1381元),占了绝大多数人月薪的三分之一,而有风险的堕胎费用大约只需要2千肯尼亚先令。付得起钱的女人们,会冒着生命危险去买药来堕胎,而没钱的女人们只能绝望。
国际计划生育慈善组织玛丽·斯特普斯表示,在肯尼亚,每天有320名妇女因危险堕胎而住院,至少有7人会因此死亡。古特马赫研究所(Guttmacher Institute)的一项数据研究显示,在15岁至19岁之间想要避孕的女孩中,超过一半的人说她们根本没办法去采取避孕措施。
今年,内罗毕州长迈克·松库指控医院非法丢弃婴儿,要求警察局长和有关官员调查河中弃婴之事。然而,Komb绿色的主席弗雷德里克·欧金达表示事情几乎没有改变,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仅是在河流中,在垃圾箱、坑式厕所和路边,都能经常看见弃婴的踪迹。
“如果你住在肯尼亚,你会听到很多关于弃婴的故事,”奈莉·博西雷表示,她是内罗毕的一位妇产科医生,“但问题已经非常严重,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来自最贫困社区的年轻妇女受到的影响最大,这类事情经常发生在非正式的定居点,那里的人们很难获得避孕措施。”
生育权也在倒退,发展中国家有超过2.2亿不想怀孕的妇女无法获得避孕药具,撒哈拉以南非洲不到20%的妇女和南亚三分之一的妇女会使用现代避孕手段。2012年,发展中国家估计有8000万妇女意外怀孕;同年,发展中国家约有2000万妇女进行了不安全堕胎;每年平均有5600万例堕胎;每10万例堕胎中就有220例死亡。
27岁的多萝西是一名牧师,她的大部分空闲时间都在内罗毕杂乱的棚户区街道上游荡。到今年8月为止,她已经偶然发现了12名弃婴,一些婴儿只在世上活了几个小时,握紧的拳头表明他们曾在生死之间挣扎。今年她救助的婴儿中有8人不幸死亡,4个幸运地活了下来。“这让人泄气,”她摇着头说,“现在我每年只计算一次我捡到弃婴的数量,当一年结束的时候,我撕掉这张纸,然后继续新一年的生活。”
在全国范围内,没有一个数据系统来跟踪总数据,官方数据也很难获得。“对于在河流附近执勤的警察来说,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太常见了,所以不值得报道。”穆特如·娜吉玛说。穆特如是“改变信任”的管理受托人,“改变信任”是一个在肯尼亚管理被弃儿童的组织,他估计每周都会发现大约7到10个弃婴,但这些并不足以登上新闻的头版头条,甚至都没有人报道。
五年前,23岁的梅茜·阿蒂诺辍学了,她的家庭陷入了经济困境,所以她转而与当地男性进行“生存性爱”来换取金钱。在基布拉当地一位庸医给她开错了堕胎药后,她得了重病。“我流了很多血,”她说,眼里充满了泪水,“我感觉我的胃被切成了碎片。后来我好转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我的邻居,我的家人——我感觉像死了一样。我想让人们知道我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而不是一个差点死于堕胎的女人。”
这是阿蒂诺两年内的第五次堕胎。然而,她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人:2012年,肯尼亚有近50万例堕胎手术——四分之一的女性患有堕胎并发症。肯尼亚合法非政府组织“科林”的塔比瑟说:妇女被吓呆了,而避孕措施通常是稀缺的。年轻女孩被迫怀孕到足月,因为她们害怕经历不安全的堕胎,怕自己会死在手术台上,这样的绝望就导致了足月产下的婴儿被抛弃。”
更重要的是,法律上的混乱让警察们经常利用这一灰色地带来针对贫民窟中的妇女和卫生保健人员。“警察会来要钱,”塔比瑟说,“他们会要5万肯尼亚先令(约375英镑)的保释,然后他们便不会再来干涉堕胎事宜了。”内罗毕以北步行40分钟便可达到“婴儿村”,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一种宁静的氛围笼罩在郁郁葱葱的绿树上。29岁的社会工作者艾德娜·欧玛带我们参观了“婴儿村”,这是一座通风的红砖建筑,专门用来照顾弃婴。现在是午睡时间,有21个婴儿在里面熟睡。
在某些方面,这些婴儿是幸运的,如果六个月后没有找到愿意收养他们的家庭,工作人员便会开始联系专门的收养机构。类似地,来自内罗毕的妇科医生简恩·凯吉雅为年轻的怀孕女孩建立了救援中心,她称自己是反堕胎人士,她认为堕胎是一个社会问题,而不是医学问题,她正在为弱势女性填补缺口。“这很棘手,”欧玛说,“原因各不相同,但与我交谈过的母亲们经常说,她们不想这么做。她们需要工作养家,只能把孩子送到日托所,但如果那天没有赚到足够的钱,她们害怕回家,于是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抛弃孩子。”
此外,在特朗普总统执政期间,美国大幅削减了对肯尼亚孕产妇健康和计划生育的资助。肯尼亚家庭健康选择(FHOK)是该国第一个也是最大的生殖健康组织,FHOK现已关闭了两家诊所,取消了所有免费的外展服务,并解雇了18名员工,医疗服务中只有2%与堕胎有关。莉迪亚和其他志愿者表示,发现这些被抛弃的婴儿正在给他们造成心理创伤。“被抛弃的婴儿只是冰山一角,”肯尼亚医生伊丽莎白·布库西说,“都没有足够的公交车送这些年轻女性去医疗机构!”
回到河边,生活又一次被打乱了。在这令人不安的例行公事中,Komb绿色解决方案小组正准备将本周发现的婴儿尸体包裹在一个纸袋里,和其他人一起埋葬。不出所料,婴儿们的死亡正开始给人们造成影响。莉迪亚那天休假了,但她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太令人伤心了,”她平静地说,“我们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原文标题:‘Dumped babies are just the tip of the iceberg’: The deadly consequences of curbing reproductive rights
原文地址:https://www.telegraph.co.uk/global-health/women-and-girls/dumped-babies-just-tip-iceberg-deadly-consequences-curbing-reproductive/
原文作者:Louise Donovan & Nasibo Kabale
译者:你喜欢吗
来源:译言网(yeeya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