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笔下的“水晶虾饼”,鲜活成趣
今天是老鞠说非遗的
第 929 天
中国著名诗人,现代作家、散文家冰心曾说:“一个人应当像一朵花,不论男人或女人。花有色、香、味,人有才、情、趣,三者缺一,便不能做人家的一个好朋友。我的男性朋友之中,只有实秋最像一朵花。”这个冰心眼中最像一朵花的梁实秋,不管外界如何汹涌,从不矫揉造作,随波逐流,他永远都是自己生命里的主角,像一朵花一样,心有灯盏,向阳而生。
梁实秋先生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清末秀才,所以自幼他就受到了家庭氛围的滋养与熏陶,一生做学问都从不懈怠。不仅如此,梁先生还是一个“骨灰级”的吃货,普通人吃喝大多是图个温饱,但梁先生倒是吃出了一门学问。玉华台的汤包、生炒鳝鱼丝、北平烤鸭、醋溜鱼、甜汤核桃酪、瓦块鱼、腊肉、面条……这些美食在梁实秋先生的笔下不仅馋人,而且还多了些文化气息,不管是琐碎的食材还是枯燥的工序,统统都变得生动起来。你看在《水晶虾饼》一文中,他是这样写的。
虾,种类繁多。'尔雅翼'所记:'闽中五色虾,长尺余,具五色;梅虾,梅雨时有之;芦虾,青色,相传芦苇所变;泥虾,稻花变成,多在泥田中;又虾姑,状如蜈蚣,一名管虾。'芦苇稻花会变虾,当然是神话。
虾不在大,大了反倒不好吃。龙虾一身铠甲,须爪戟张,样子十分威武多姿,可是剥出来的龙虾肉,只合做沙拉,其味不过尔尔。大抵咸水虾,其味不如淡水虾。虾要吃活的,有人还喜活吃。西湖楼外楼的'炝活虾',是在湖中用竹篓养着的,临时取出,欢蹦乱跳,剪去其须吻足尾,放在盘中,用碗盖之。食客微启碗沿,以箸挟取之,在旁边的小碗酱油麻油醋里一蘸,送到嘴边用上下牙齿一咬,像嗑瓜子一般,吮[shǔn]而食之。吃过把虾壳吐出,犹咕咕嚷嚷的在动。有时候嫌其过分活跃,在盘里泼进半杯烧酒,虾乃颓然醉倒。据闻有人吃活虾不慎,虾一跃而戳到喉咙里,几致丧生。
生吃活虾不算稀奇,我还看见过有人生吃活螃蟹。炝活虾,我无福享受,我只能吃油爆虾、盐焗虾、白灼虾。若是嫌剥壳麻烦,就只好吃炒虾仁、烩虾仁了。说起炒虾仁,做得最好的是福建馆子,记得北平西长安街的忠信堂是北平唯一的有规模的闽菜馆,做出来的清炒虾仁不加任何配料,满满一盘虾仁,鲜明透亮,而且软中带脆。闽人善治海鲜当推独步。
烩虾仁则是北平饭庄的拿手,馆子做不好。饭庄的酒席上四小碗其中一定有烩虾仁,羼[chàn]一点荸荠丁、勾芡,一切恰到好处。这一炒一烩,全是靠使油及火候,灶上的手艺一点也含糊不得。虾仁剁碎了就可以做炸虾球或水晶虾饼了,不要以为剁碎的虾仁就可以用不新鲜的剩货充数,瞒不了知味的吃客。吃馆子的老主顾,堂倌也不敢怠慢,时常会用他的山东腔说:不用吃虾仁了,虾仁不新鲜。堂倌和吃客合作无间。
水晶虾饼是北平锡拉胡同玉华台的杰作,和一般的炸虾球不同,一定要用白虾,通常是青虾比白虾味美,但是做水晶虾饼非白虾不可,为的是做出来颜色纯白。七分虾肉要加三分猪板油,放在一起剁碎,不要碎成泥,加上一点点芡粉,葱汁姜汁,捏成圆球,略按成厚厚的小圆饼状,下油锅炸,要用猪油,用温油。炸出来白如凝脂,温如软玉,入口松而脆,蘸椒盐吃。自从我知道了水晶虾饼里大量羼猪油,就不敢常去吃它,连带着对一般馆子的炸虾球,我也有戒心了。
当年冰心说梁先生最像一朵花,而后人问,像什么花?冰心说是:鸡冠花。事后人问冰心为什么是鸡冠花?她说:“因为不显眼”。确实,“鸡冠本是胭脂染,今日如何浅淡妆?只为五更贪报晓,至今戴却满头霜。”鸡冠花它艳丽妖冶不如玫瑰,清香淡雅不如兰花,低调无名不如野百合,他有着他独特的生命张力。在大师辈出的时代,他不扎眼却如涓涓细流般不可忽视。
胡适曾物色五个人翻译莎士比亚全集:梁实秋、闻一多、徐志摩、陈西滢和叶公超,只有梁先生坚持了下来。他用40年的时间,以难以置信的毅力和耐性年复一年的工作着。直至完成了莎翁四百多万字的剧作和三卷诗歌的全部翻译。弟子余光中谈及老师译莎士比亚全集的功绩时说:“五四以来,西洋作家的译述,何止数千百家,但译述一位大作家而能竟其全集者,梁实秋先生还是第一人。”所以至今有不少人都把梁实秋的书作为枕边书,在忙碌奔波一天后,会从他的文字中去体会那些生活的趣味和人间的烟火,从而领悟那些源自于生活最朴素的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