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赵新那 | 父母特别恩爱的家庭,下一代会好吗?

 阿舒的话:

刚刚得到消息,赵新那先生于2020年12月22日18时在长沙逝世,享年97岁。用这篇旧文表达对赵奶奶的哀思。

黄培云对赵新那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别把碗砸啦!

赵新那觉得特别好笑,因为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站在赵家的厨房,黄培云手里的碗,全是赵家的。

黄培云是来赵家吃饭的,事实上,当时所有的中国留美学生,如果收到了赵家的邀请,一定会欢欣鼓舞——赵家的主厨,是杨·脾气火爆·但做饭真的好吃·全美最会做中餐的女医生·步伟,赵新那的妈妈。

1946年赵元任(前右)和杨步伟(前左)银婚,全家合影。黄培云(后左一)和赵新那(后左二)

如果还不知道杨步伟的人生有多彪悍的同学,可以先点击这里补习一下功课:在杨步伟32岁的时候,你敢叫她剩女吗?

杨步伟做饭有多好吃,举几个例子。陈寅恪没成家的时候在赵家搭伙,吃得不亦乐乎。赵元任劝陈找个太太,陈答:“不要,现在也很快活。”吴宓日记里,从1927年3月到1928年10月,几乎天天去杨步伟开的清华“小桥食社”吃饭的记录。

清华的学生们一开始抗议,说“小桥食社”只对教授开放,这是对学生的歧视,“不知写了多少信要求来吃,而那些亲自来要求的,一天给大门都要跑破了。”杨步伟解释,按照校规,学生都在学校包饭,不可以在小食堂吃饭。学生便表示,他们会自己去请求学校当局同意。杨步伟以为他们只是说说,结果到了开学校评议会时,学生们真的去请愿(为了吃口饭,大家都很拼)。

赵新那的姐姐赵如兰收藏的宾客签名笺,记录了1943年前后赵元任家庭聚会的盛况。

黄培云到赵家吃饭,是在1941年。赵家每顿饭都特别热闹,杨步伟一次烧饭,可供几十个人吃,饭后表演唱歌跳舞,剩一堆盘子和碗等人清理,黄培云不会跳舞,就自告奋勇到厨房去洗碗。洗了一会儿,18岁的赵家二小姐新那到厨房来帮忙,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

求学时代的黄培云

杨步伟原来并不打算生那么多孩子,她原本连结婚都不想,一心想要开医院,治病救人——结果一生生了四个女儿。

赵新那这样介绍自己的姐妹:

大姐赵如兰(Iris),1922年出生,比自己长一岁,出生在剑桥,父亲曾告诉好友——英国哲学家罗素:中国人口的第四亿零一个成员诞生在我们赵家。姐姐2013年在美国去世。

我,赵新那(Nova),Nova,在拉丁语中是“新”的意思,寓有新中国之意,1923年出生,哈佛大学化学系毕业,中南矿冶学院(现中南大学)教授。

大妹赵来思(Lensey),1929年出生,作家。Len sey(国语罗马字拼音,汉语拼音为 Len Sei)两个音节从没有对应的汉字,而上学写名字,麻烦可多了。二妹赵小中(Bella),1931年出生,毕业于康奈尔大学。二妹的名字是大妹取的,大妹刚两岁,望着家中墙上的对联,当时只识“小”“中”二字,于是奶声奶气地冲着二妹喊“小——中——”,二妹的名字就这么定了,赵小中。

父母感情特别好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赵家四姐妹告诉你,百感交集

在《杂记赵家》里,随处可见赵元任情意绵绵的批注,这对夫妇的爱情来得很晚,但天王盖地虎,火花对对碰,见第一面,赵元任对杨步伟唱了个歌,第二天,杨步伟写,“赵元任荡啊荡的来了”。

父母亲密无间,往往会令儿女感到自己是个外人——可能父母自己也这样想。赵元任从美国回清华任教的时候,夫妇俩决定去欧洲旅行,补偿蜜月。当时如兰和新那都很小,夫妇俩为了玩耍愉快,就把两个孩子送到一户法国人家里寄养——真是心大。结果,等他们回来,杨步伟得意洋洋说,还不会讲话的二女儿,已经学会讲法语了。

杨步伟与赵元任

陈西滢和凌淑华的女儿陈小滢曾经这样评价杨步伟:“赵伯母是个爱丈夫、照顾丈夫无微不至的人,但对孩子的照顾没这么细致,就连她最后一次住院医治,临出门前,她还在嘱咐赵伯伯的衣食住行,她的孩子们对于她的感情远不如对父亲那般深厚。”

有一年,赵新那得了白喉,非常凶险。杨步伟给她打了血清,然后要观察,“我妈坐在我旁边看我打血清有什么反应,她心情甚好地剥螃蟹肉。人家说她,女儿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吃,她坐在那儿反驳,说难不成还哭啊叫啊。”(《潇湘晨报》伍婷婷采访口述)

这一点,长女赵如兰也深有体会。杨步伟的《如何做中国菜》的序言里直接说:

写这本书,我不知道骂了如兰多少趟,她回我,两人又争执不休,如果不是无数好心的朋友劝阻,我们母女关系早就完全破裂了。诸位必定了解新式女儿和我们这些自认为新式母亲间的纠葛。何况我们两人饮食、烹饪、讲话、写作的经验都不同。幸亏完成最后一章我们和解了,我现在可趁机告诉读者此书所有的长处都应归我,所有的短处都归如兰。

赵新那常说,在他们家父母分两派,父亲是“蔫派头头”,母亲是“凶派头头”——杨步伟确实是凶的,不止一个人曾经目睹费正清的太太费慰梅到赵家赴宴,受她奚落没吃完就含泪离席,要知道,能把费慰梅弄哭的人还是挺少的。

赵如兰的性格其实更像母亲,她曾经清楚地记得,有一天,有个叔叔来书房抱她,“小朋友,我明天要走了,你会想我吗?”她当时正在看彼得潘,沉迷书中只觉得他讨厌,把他推走。第二个晚上,父亲接到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大家都不说话。抱她的叔叔死了,叔叔叫徐志摩。

相比之下,似乎爸爸更像妈妈。

赵新那得肺炎和内膜炎,每天为她敷药的是父亲,一边敷,一边教她背九九乘法表,“我记得他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然后慢慢地拖音,越到后面拖音越长,我病好了,乘法口诀也学会了。”她偶尔翻出父亲给她拍的那张敷药照片,感动极了,“父亲为了哄我,在床上放了一堆东西给我拍照。”

四姐妹似乎都更愿意和父亲在一起,赵新那最喜欢的时光,是跟着父亲出门,他开车,她们就在后座唱歌。大姐和父亲唱男高音,两个妹妹唱女高音,赵新那唱女低音,车开到哪里唱到哪里,“那是没得完的。”这段往事,赵如兰也有回忆:

舒伯特是父亲最钟爱的作曲家之一,但我们唱的大多是他自己谱的歌曲。他随身带了小本子,里面都是要让我们分部合唱的歌;在家里或在户外没事时,他便把笔记本拿出来和我们一起练唱。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三个人到北京邮局等一份挂号信,坐在板凳上便看着笔记本上的歌谱唱起来。当我两位小妹妹来思和小中可以参与后,父亲便写较复杂的歌曲让我们练习。父亲在美国漫长的高速公路开车时,也和我们唱歌消磨时间。回想起来,他对我们的音乐教育是很用心的,虽然看似玩玩而已。他很少对我们训话,总婉转地引导我们学新东西,譬如他会把新买的乐谱放在钢琴上,让我们自己学。——赵如兰 《素描式的自传》

有一对名人父母,四姐妹有时也会遇到尴尬的事情。赵如兰在南京考中学,口试的时候,考官看到赵如兰父亲的名字,忽然诡异地笑起来,问:“你知道你父亲这一刻在什么地方吗?”赵如兰并不知道,只好如实回答。然后,考官转身大声地对坐在他旁边的同事说:“赵元任到惠州考察方言去了。”——赵如兰的口试最终没有通过。

姐妹们内心深处还是对母亲十分敬畏的。据说,填志愿的时候,赵新那想要和母亲一样学医,可是杨步伟绝不同意,理由居然是——

“除非不嫁人了才学医,可我二女儿长得太美了,若不嫁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新那学了化学。

赵元任全家福

赵新那确实很美,当时献殷勤的人很多,杨步伟说“进大学之后剑桥的中国学生一二百人差不多每一个都约她出去过”,可是新那一个也看不上,说“没一点好感”。很多人悄悄跟杨步伟说,你们家二小姐太骄傲了,杨步伟回答,没办法,因为美。

身着旗袍的献花小姐。左起:赵元任次女赵新那、章元善女儿章延和章斐

很美的赵新那为什么会看上黄培云呢?她始终不肯说。

赵如兰说新那和黄培元都是合唱团的成员,是那样好上的。可是赵新那和黄培云只是说,我们是“志趣相投”。

但黄培云没有告诉赵新那,是他自己先偷偷跑去对杨步伟说:赵师母,我实在爱新那爱得不得了,可是追她的人太多了,我不敢再去请她了,你看怎么样?杨步伟就笑起来,说那你就去请她,如果她喜欢你,她会渐渐远离那些人。黄培云就把这句话当了圣旨,结果某日,新那手上多了一只钻石戒指,杨步伟说,哟,你们已经订婚了,为什么不讲?新那说,培云跟我讲,爹爹和妈咪不反对。杨步伟大笑黄培云“真会利用机会”。

宣布结婚是在胡适的生日派对上。1944年12月17日中午,赵家请客,来了四十三位客人。聚会上,赵元任宣布,赵家要嫁女儿了,首先出嫁的不是大女儿如兰,而是二女儿新那。

1937 年 7 月 ,赵元任(左一)一家(左四为赵新那)送胡适、梅贻琦等乘水上飞机到庐山参加会谈   赵元任/摄

新那说,当时所有人都特别惊讶,还以为是闪婚。其实两个人已经默默恋爱了两三年,很多采访者都来问新那恋爱过程,可是新那讲来讲去,只有黄培云做博士论文的时候,自己给他磨标本:“在麻省理工学院,培云教我怎么样把样品放在机器里,怎么样磨光。X光是培云自己照的,我做样品。后来博士论文要自己打字,我父亲帮他打。培云博士论文交上去的稿子就是我父亲打的。”

也许那时候,赵元任已经把黄培云看做家里人了。

赵新那和黄培云的婚礼,在次年7月21日举办。充当婚纱拍摄的是赵元任,他还承担手写结婚通知书,开车送雕版印刷公司制版印刷的任务。黄培云记得,通知书上注明“为省物资以促胜利千祈勿赠礼物为幸”。赵元任司机开车送小夫妇到剑桥市政厅并且充当了证婚人之一。中午吃的是便餐,吃完饭之后,赵元任开车送新那夫妇到火车站,开始一周的新婚旅行。

送行结束回家,家里有一堆“嗷嗷待哺”的学生。大家都说,赵太太,你嫁了这么美的女儿出去,必须要做一大桌菜补偿我们。杨步伟哈哈大笑,真的做了一大桌。结果大家正吃着,门开了,新婚旅行的小两口又回来了,大家都很诧异,杨步伟开玩笑说:“这是还没结婚就回门吗?”新那回答,我们出去度蜜月,一定吃得很苦,今晚妈咪一定会做好吃的,我们商量好,吃完这顿再出发。

1946年,赵元任和夫人商议,准备回国。这时,黄培云也有回国打算,跟岳父母一合计,决定让赵新那夫妇八月先回去,临别前,赵元任夫妇说:“我们明年就回来,等我们。”

这一别,便是二十七年。

回国之后的黄培云担任武汉大学矿冶系主任,当时货币贬值,学校有时候发工资,就用实物替代,黄培云回忆,曾经发过“盐、几块钱的镍币……为了不贬值,大家拿了工资就拼命买东西。有一次,因为新那怀了身孕,身子不方便,我进城去买东西,好东西别人都买走了,我只好买了个木柜子回来。新那说,行,咱们这个月就吃木头吧。”

新那收到了父亲的信件,说自己回国前接到了中央大学校长的聘书,他不愿意做行政事务,又不好推辞,于是暂缓回国。

1951年11月,北京召开全国工学院院长会议,会议决定对湖南大学、武汉大学、广西大学、南昌大学、中山大学、北京工业学院6所高校有关地质、采矿、冶金的学科进行调整合并,成立独立的中南矿冶学院。时任武汉大学矿冶系主任的黄培云参与了筹建工作。

黄培云和青年教师在实验室里讨论问题

那一代知识分子,当时都饱含着建设新中国的热情,把自己的一腔热血都投入到学术教育中去,黄培云也不例外。修整校舍,买不到瓦,他们就自己做瓦;建房需要大量砖,他们就自己建窑压胚烧砖;缺水,他们就自己办小型自来水厂……

在1950年代的中国,百废待兴。要在航空、航天、核能、兵器、电子、电气等领域有所突破,需要用到一种特殊技术——粉末冶金。欧美早在20世纪初就开始了该领域的研究,在那个时代的中国,完全是一片空白。任务下达下去,谁也不知道什么是粉末冶金。

只有黄培云站起来说,他在麻省理工的时候,曾经学过一门粉末冶金选修课,30个学时,但因为是选修,所以不怎么重视。

时任中南矿冶学院党委书记、院长唐楠屏当场说,那就这么决定了,你来负责粉末冶金人才培养这个任务。

黄培云的后半生,便由一般有色金属冶金研究转向集中研究粉末冶金与粉末材料,他最终成为粉末冶金学科的奠基人。

黄培云和研究生在一起

对于丈夫的决定,赵新那什么也没说,完全支持。1952年,赵新那带着一岁多的长子和刚满月的次子,从武汉大学来到中南矿冶学院,继续从事化学教学。

但很快,黄培云夫妇受到了审查,赵新那被怀疑是“特务”。两个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后来才知道,原来二战时期,美国和日本开战,哈佛大学受国家委托,开设中文班和日文班,培训美国大兵。日文班由一位教授负责,中文班由赵元任负责,叫ASTP,即“美国陆军特殊训练班”,黄培云和赵新那担任了助教。因为这个,他们被指控为参加特务训练。

抄家的时候,抄出两面校旗,一面麻省理工学院的,一面哈佛的,是夫妇俩毕业学校的校旗,也作为“美国国旗”,是黑材料,被没收了。

赵新那被剃了阴阳头,挂牌子批斗,又被下放到农村进行改造,学习插秧,挑90斤重的担子。但说起那段经历,她特别轻描淡写,只是说 “每个人都要经历一些事情,而我是经历了这样一些而已。”

面对“反动学术权威”的批判,黄培云只有一句话:你们要拿出证据来。

他们依旧话不多,但说出来一句是一句。

1973年,仍旧在接受改造的黄培云夫妇忽然收到指令,要他们去北京。在那里,他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的见到了阔别二十多年的父母——赵元任夫妇应周恩来总理的邀请到北京访问。后来,父亲告诉新那,当时台湾“中研院”曾经宣布,凡是到大陆来的“中研院”院士,取消院士资格。赵元任是“中研院”的院士,但他说,我要回去探亲,你们看着办吧(最后这个指令没有贯彻)。

5月13日夜里,赵元任夫妇、赵新那夫妇带着赵如兰的女儿昭波一起接受了周恩来总理的接见。赵新那在很久之后,仍然对当时的情况记忆犹新:

我记得周总理接见是5月13日晚上,晚上8点到12点,等到接见完了已到了5月14日,正是我的五十岁生日。我们说周总理工作太忙了,他说经常如此。快12点了,谈到金陵刻经处的工作,金陵刻经处是我母亲的祖父创办的。周总理交代去请赵朴初来,一会儿他就来了。第一次见到赵朴初还是在那里见到的。周总理和他交代金陵刻经处怎么整理、安排,周总理说赵元任夫妇要到南京去看看。

……

父亲平时话不多,那一次却抢着说话。总理跟父亲谈到了文字改革,谈到了《通字方案》,还说我父亲在清华教书的时候,他曾经想到清华去听我父亲讲课,后来我父亲被借调去给罗素做翻译,周总理就没有去清华了,要不然那时候就可能见到了。跟母亲谈到她的祖父杨文会(字仁山)创立的南京金陵刻经处的修复工作,还谈到了计划生育。母亲早年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学医,1922年译了一本《女生须知》的书,提出了节育的主张。父母亲非常钦佩周总理渊博的知识和对情况的熟悉。会见中间,总理吃了一次药,母亲很不安,几次要总理休息,可是总理几次说,再谈谈,再谈谈。会见中,总理还请大家吃了一顿别有风味的夜点——粽子、春卷、小烧饼、绿豆糕,一个个都做得小巧玲珑、样式别致,适合老人食用,连馄饨都是用一只漂亮的小碗盛着。父母亲吃到了地道的中国点心,心情非常高兴,可是总理还遗憾地说,忘记关照厨师熬北京的粥请大家喝了。

——赵新那 黄培云《杂忆赵家》

见完父亲回到长沙,黄培云赵新那夫妇依旧是“反动学术权威”,北京一面,如同梦境。后来黄培云平反落实政策,“很多人说我回来傻,我也听惯了,不在乎。嘴长在别人身上,让别人去说吧。我自己认为不傻。”他们说,始终不后悔回国的决定。

赵元任与罗素

直到1979年,杨步伟90岁生日,赵新那去美国探亲,全家人才真正重新聚到了一起。赵如兰拉着33年没有见面的妹妹,两个人哭了很久很久,母亲没有讲话,任由姐妹俩抱头痛哭。新那说,她们一起逛街,买了白色红色的玫瑰花,摆满了整个屋子,她们想起西南联大南迁之前,妈妈做了一个花篮,姐姐如兰采来许多鲜花,新那和姐姐一起鲜花的往事,那张照片,新那一直留着。

“那一刻,我才感觉全家人一下子回到了我没有离开美国的时候。”

杨步伟在两年后以92岁高龄去世。1981年,89岁的赵元任再次回到故土,如兰和新那陪着父亲见了许多朋友,在中央音乐学院,赵元任听着学生用美声唱法唱他的《卖布谣》,着急得不得了,他说不应该这样唱,可是没人邀请他,不好站起来。新那见了,只觉得好笑,于是鼓励父亲站起来做示范,他接过话筒,用无锡话开口就唱。

如今,赵新那刚刚度过自己96岁的生日,她忙着整理父亲的日记、照片和文字资料,她仍旧说一口北京话,最喜欢吃面包和麦片,有时候也会埋怨子女,“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

她的代步工具是一辆电动轮椅,每天操控自如地在书堆间穿巡,她说,多亏了十几岁的时候考了驾照——不知道她是不是记得,母亲的回忆录里,她的驾驶技术非常糟糕,一度绝望地问母亲:“我是不是开不好车了?”母亲回答,没有的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她会玩微信,喜欢群聊,发照片,共享视频。她有时候还会去弹钢琴,虽然很多曲子,已经没办法弹了。可是家里来了客人,她还记得住父亲唱的《卖布谣》,还能哼唱两句。

儿媳说,她总是怕给别人添麻烦,有一次,不小心撞在柜子脚上,流了很多血,可是新那只是在摔下去的一瞬间“唉哟”了一声。

她真不愧是杨步伟和赵元任的女儿。

1、杨步伟,杂记赵家,辽宁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

2、黄培云 赵新那,杂忆赵家,

http://mjlsh.usc.cuhk.edu.hk/Book.aspx?cid=4&tid=4500

3、黄培云,黄培云口述自述,湖南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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