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史经典|《五点到七点的奇奥》:一个女人的重生

本片记录了歌手奇奥等待癌症检查报告出来前在巴黎街头游荡的两个小时,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半小时,在这一个半小时中,镜头几近真实地追踪一个等待医生判决的女人在巴黎的肖像。瓦尔达的影片通常有纪录片倾向,从《五点到七点的奇奥》到2001年执导影片《我与拾穗者》都体现了她这种风格。而瓦尔达作为一名女性导演,在她的电影中也展现了女性特有的视角与心理体验,《五点到七点的奇奥》、《一个唱,一个不唱》《功夫大师》等影片都体现了一个女性导演的特色。

作为一个女性导演,瓦尔达自始至终关注女性,在后来的《一个唱,一个不唱》中反映了女性解放运动,之后的《千面珍宝金》 《功夫大师》也是以女性作为影片主要角色。奇奥是一个任性又娇俏的女性,她身上有着典型的女性特征,迷信塔罗牌,情绪飘忽不定,总是突然大笑或者大哭或者发脾气,车窗外闪过的人形雕像都足以使她沮丧。可以说这个女性形象有点神经质倾向,但是奇奥这个形象自然展现出了女性的天赋特征,展现了一个女性看世界的视角,对于奇奥的女性特质,影片并没有以男性视角加以隔离,但是也没有加以颂扬,奇奥作为典型的女性形象,她毫不忌讳的展示女性好的或者坏的特质,这不是为了对抗男性世界,只是为了去表现女性,女性和男性有天然的不同,不能以男性标准要求女性,所谓女权就是要使女性是她本来的样子。显然影片就是试图在表现女性特有的行为方式与心理模式。

从测算塔罗牌开始到歌唱,奇奥内心的恐惧感一层层加强,塔罗预示绝症时她开始痛哭,出租车外的橱窗闪过的人偶雕像让她联想到自己的死亡,当她唱到“如果等待太漫长,我将不得不被埋葬,黯然、苍白、孤寂。”时,她再次感受到死亡的逼近,这时候可以说齐奥的恐惧绝望到达了顶点,而见到朋友后她绝望的心情被缓解,而在公园里她找到了自己的爱情也放下了绝望,最后医师告诉奇奥的病只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这时候奇奥的恐惧彻底消失了。整个心理变化呈现出抛物线式的变化。齐奥的恐惧并不仅仅来源于生病这一个事实,更来源于整个社会,心理等对这个典型女性的压力,而伴随着身体死亡危机消失的是心理的重生。

在剧情上可以看到是一个身体面临死亡的女歌手的崩溃。但是在一些镜头和语言中我们可以发现,这个典型的女人同样面对着女性心理的死亡或者重生。在齐奥这个典型的女性形象周围导演穿插几个非典型的女性形象,例如评价她是被宠坏的孩子的女仆人和男性化的女司机,这二者已经失去了女性特质,更像是男性化的女性或者中性化的女性,当评价女司机时,齐奥说“令人反感”,她对于男性特征是排斥的,面对敷衍的情人和不重视她才华的作曲家她说“人人都宠我,却没有人爱我。”表达了一个被轻视的女人的苦恼。值得注意的是随着奇奥的游走,镜头模拟奇奥的眼睛记录了巴黎街头景象,从镜头中我们可以看到吞青蛙的街头艺人或者巴黎的橱窗等巴黎风光,种种景象可以作为一个个意象去揭示奇奥的心理,但是对于这部影片来说,街道、橱窗、车辆等景物可能只是对巴黎的一种记录,毕竟导演瓦尔达倾向于记录影像。影片不仅记录了巴黎的浮光掠影,同时记录下了歌手奇奥面临可能的死亡前的心理变化,她的心理变化并不能完全依据巴黎的景象阐释。但是有一些镜头仍然可以为我们提供线索。她走出咖啡馆后,背景音只剩下了高跟鞋声,镜头不断闪过路人的脸和前面的女仆,算命者等人的面孔,齐奥被置于一个被看者的位置,所有人的注视使齐奥成为他者,女性主义的第二次浪潮从20世纪60年代-70年代开始。这次运动就是要求忽略两性的差别,而这样就不可避免的无形中要求女性有男性特质,比如勇敢,沉着等等,一个纯女性就不得不被看做是异类,奇奥就被置于这样的地位,由此产生了心理上的绝望。

之后雕像室的未经雕琢的石膏和女性的裸体则是暗示了齐奥的希望,即放弃固有观点回到事物本初状态就能获得真正的生命,这一点与中国道家对道的解释不谋而合,朋友和奇奥有如下一段对话,奇奥:“我担心太过于暴露被别人挑我的缺点,”朋友:“我的身体让我快乐而不是骄傲。”,后边的黑白那段默片的隐喻更加明显,戴着太阳眼镜的男子认错了自己的女友,闹出悲剧,直到他摘去墨镜,才找回了女友,这里的太阳眼镜可以理解为社会机制,传统看法等。这两段说明了只有撇去外界观点,回归到事物本身才能获得快乐。

奇奥重生是通过男子完成的,不但笼罩在她头上的癌症的阴霾散去了,而且她找到了真正关心她的人。他们之间有这样一段谈话,奇奥问士兵,“你曾经爱过吗?”“经常,但从来没有爱得像我想的那么深,都是女孩子的错,她们只想被爱,她们害怕给予,害怕失去,她们只是不完全地去爱,她们的身体只是玩具,而不是她们的生命。”之前的奇奥畏畏缩缩,她的绝望来源于外界,而现在她回归本我以后,终于获得了真正的生命。

(原刊于《看电影》杂志,经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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