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如玉抒情诗——《七月书》(外一首）

《七月书》

春秋各半，

人间暑热，

受煎熬的人庇护于树荫。

起伏的胸膛，

内有喘息之气，

接受火的炙烤也化身为火，

他温暖他目光以内的人，

也消融自己。

蓝色的工装，

左上方的口袋盖扣得一丝不苟。

里面的密封袋里，

装着精美的录取通知书，

这里曾有一张白色的体检报告:

"肺部有阴影，腰椎间盘突出，心脑血管有硬化现象”

在他的孩子到来之前，

连同医嘱，

被埋在白云山下的工地。

覆上草皮之后，

习惯性点上一支烟。

他知道这里会长出一棵树，

一棵比他高大的树。

白衬衫的少年在山顶俯视。

父亲寄居的城市，

当不止于简陋闷热的工棚。

少年清澈的目光，

长出翅膀，

他喊风，他飞翔。

正午的太阳，

在去往黄昏之前，

要抚过轻柔的云，

跋过高高的山。

七月的风，

有不可揣摩的脾性，

它向往金秋的收获，

也知道吹到最后的大地，

是雪的安宁与肃穆。

《在广州的夜里，他们叫我新客家》

从一颗星星开始，

我原谅自己。

微弱的光照见黑暗，

原谅我所路过的

——绊脚的石头，

斩马的刀。

我不能原谅的是——

自己已等同黑暗。

乌鸦吞噬星光囗吐预言:

洪水过后，

两手空空，

我逐水而来的祖先，

在深山结庐。

从中原到吉州，

因为猛兽，因为饥荒，

他们在正月十五放灯、舞龙，

再一次把命运——

托付给幽暗、深不可测的河流。

他们在祠堂续谱、读书，

读天行健，君子以自强而不息。

金黄的梯田在坟山之上，

不可否认的厚德呀，

挡不住席卷的潮，

由赣水至珠江，

没能逃过一场洪水的我，

在夜里打捞救命的草。

井底的蛙读、风声、读雨声，

却不敢发出读书声。

怕一读，

心中的石头纷纷而落，

浑欲不胜簪，

何以告乃翁。

我两手空空，

洪水过后，

没有一条河流能找回来路。

无声、无色、无形的水，

是有迷惑性的，

向前大海茫茫，

回头不见岸，

一匹老马将在此迷途，

像一头驴，

死于复而往返的拉磨，

在石头啮咬石头的钝默中，

我原谅我已被蒙上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