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盘人文 ‖1532】微小说 · 宁夏彭阳 韩忠烈 ——《乱》
乱
文‖宁夏彭阳 韩忠烈
护士晚睡前最后一次查房结束了,病房门被轻轻地带上。
凌晓快速的从壁橱里拿出卷成一团的小被子,铺在与门正对的墙角,顺手把两个卷纸用毛巾一包,当做枕头就躺了下去。举起双手,绷直脚背,用力把身体伸直开去,尽力地把身体拉直、拉直。她感觉这一整天的走、站和坐,使身体严重的卷曲,如果不拼命拉直的话,身高会受到严重的影响。随着脚背和手臂的撑直,凌晓牙缝里迸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感觉椎骨和椎骨之间拉开了肉眼可见的缝隙,于是就想,怕是要散架了啊!约摸两分钟后,她慢慢地将身体收拢,蜷成弓形,面向病床而卧。心里默念,快速快速睡着,只有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睡眠,她得赶在早起查房护士进来之前,起来收拾好“寝具”,否则会被“教育”半天,也许,下一个晚上干脆不要睡的,所以得抓紧睡着。
也许是太过困乏,也许是意念的作用,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阵困意袭来,她下意识的蜷得更紧,快要缩成一个球体了,似乎叹息了一下,就沉沉睡去,眉头皱起的疙瘩,睡梦中都没有舒展。某种疼痛正紧紧地抓着她的神经。
极其轻微的悉嗦声来自床上,凌晓几乎弹了起来,闪电般来到床边。
“我要上厕所。”
“走。”
煞白的灯光,照着幽长孤寂的走廊,凌晓感觉有几分晃眼。护士站,值班护士孤零零地坐着,手肘支在颌下,微微低着头,她们经过时,抬眼看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又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有没有真的睡着。
经过这一折腾,凌晓完全没有了睡意,躺在地上连续翻了好几次身,没有一个合适睡着的姿势,床上传来轻轻地叹息。她知道儿子没有睡着,儿子也知道她没有睡着。她再次爬起来,坐在小凳子上,拍了拍儿子的脸颊,将儿子的两根手指头攥在手里,什么都没说,儿子似乎平静了许多,不一会儿发出均匀的浅浅的呼吸。她把手抽出来,重新躺回地上,再也没有睡意。眼睛感觉像被涂了辣椒一样,火辣辣的涩疼,她想着,要是能哭出来也好,能有几滴眼泪也好,这样至少眼珠子能得到暂时的湿润。没有,没有,无论是眼泪还是声音,她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哭泣,但她清楚自己在哭,清楚心在嚎啕,清楚眼泪不是奔腾血液的突破口,胸腔内似乎有一股强劲的泥石流,在不断的冲撞,凌晓感觉马上就会发出吼声,那种超出人类听力极限的狂吼。
“不能哭,不敢哭,孬怂样!”那个舒缓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异常响亮,那是妈的声音。妈说了,不能哭,尤其是有病时。更不能哭,谁有病都不许哭,都不许。她使劲晃了晃头,有声音在响,是固缩了硬化了的脑子,与颅骨发出的碰撞,踢哩哐啷动静很大,她猛地坐直了身子,机械地挥动手臂,姿势如同驱赶什么,用力很猛,手臂碰到冰冷的墙面上,一丝钝疼从指尖向心脏输送,一波又一波,渐渐地,不再急切,转而舒缓开来。低头眼睛看向收回怀里的手臂,游离在躯体外的灵魂,一丝一丝回归躯体。凌晓再次躺下,眼睛望着床头那个血样的牌子,彻夜发着亮光的“一级护理”。目光有些涣散,刚刚激烈跳动的脑子,这会儿却万般沉寂,凌晓极想理出个头绪,怎奈脑子像极了被猫抓乱的线团,线头很多很多,却没有一根能利索地抽离出来,浑浑噩噩。
门被轻轻推开,凌晓再次弹簧般跃起,连她自己都怀疑之前有没有睡着?!
血压136/86
体温36.2°
氧饱和度90
“降成二级。”护士长吩咐身后的小护士。
“你是母亲?怎么搞的?这是第二次了,这次是怎么发生的?”主管大夫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探寻的目光在凌晓脸上来回扫视。
……
“她很少说话,她说她不知道,记不得。”护士长对凌晓的沉默,给了一个及时的解释,天使们鱼贯而出,离开了病房,床头红色的灯换成柔和的黄色。
凌晓鼻子一酸,终究没哭。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知道,不忍回顾。那么,想点啥美好的事情呢?脑子依旧还乱。
作者简介
【韩忠烈】女,民进会员,宁夏作协会员,固原一中老师,作品散见于《朔方》、《六盘山》、《固原日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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