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行 摩托车穿越西藏（5）
一个人的旅行 摩托车穿越西藏（五）
原创 窦晓勇 一尘之路 2020年12月30日
第十二天 2014年9月26日 晴
路线：塔尔钦（冈仁波齐峰）~切热乡 690公里
清晨，冈仁波齐边防部队军营的号声响起，我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了，阳光洒进玻璃小屋，照射在我的小床上。
安稳睡了美美一大觉，在被窝里伸伸胳膊动动腿，感觉又活力满满了。
我慢腾腾地整理好行装，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又去楼下饭馆吃了一碗刀削面。
吃饱喝足，拍拍我的摩托车，出发！
再见，冈仁波齐！
再见，纳木那尼！
又一次迎着朝阳，前进！
摩托车骑行在空旷荒瘠的阿里盘山公路上，一座又一座高山，一路行走在无尽的白云山峰间，丝毫不敢大意。
正当我翻越一座海拔5100米左右的山峰时，身边一辆白色藏A越野车从我身边疾驶而过，我心里在想：弯道急，路陡，这车开的好快呀，太危险了。
这辆白色丰田普拉多越野车，十几秒左右就顺着盘山公路上了垭口，看不见了踪影。
一分钟后，我骑摩托车到达垭口，看着一望无际的阿里高原，再向山下望去，突然我发现了一辆白色越野车四轮朝天翻倒在下山公路的悬崖边不远处。
我急忙把摩托车开到越野车的旁边，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刚才从我身边驶过的藏A普拉多越野车。
我赶紧在路边停稳摩托车，摘下头盔，俯下身子，跪在地上观察车里的人有没有受伤。
越野车驾驶员和副驾驶困在车里，人没事，估计是撞晕了头，还没反应过来。越野车里，是两个藏族男人，驾驶员年轻，25岁左右；副驾驶上的人，大约60多岁。
两人都系了安全带，倒挂着，还绑在安全带上。我拉开副驾驶车门，把副驾驶拉出来，又钻进去，把驾驶员的安全带解开，把他也拽了出来。
阿里的风大，越野车的两个人都在发抖，我又钻进越野车车里，把他们的一件军绿色大衣取出来，给那位年长者穿着。
我让年轻的驾驶员跑去道路前后100米左右，各摆放警示标志（前面放了一件红色毛衣，红色毛衣里面包裹着石头压着；后面放了三角警示牌）。然后，我和他们一起去路边找石块，我先用石块垫稳了越野车，又把石块围着越野车放了一圈。
等忙完了，觉得头疼有点高反。这时，有3个当地的藏民骑着摩托车路过，也停下帮助他们，他们在用藏语交谈着。
我看没啥事了，就骑上摩托车出发了。
正当我翻越一座海拔5100米左右的山峰时，身边一辆白色藏A越野车从我身边疾驶而过，我心里在想：弯道急，路陡，这车开的好快呀，太危险了。
到达帕羊镇，已经是下午3点，在帕羊镇吃了午餐，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我放了三大勺辣椒，好吃的很），又在帕羊镇加油站加了65元的油。没有休息，就向着切热乡驶去。
一路，干燥的阿里天空，没有几片云，所有的山峰和湖泊都是原始的美丽和安静。离开帕羊镇，走了三个小时，到达了一处开阔的扇形隘口，路延伸到无尽的远方，一眼望不到边 ，隘口的风很大，需要不停的调整坐姿和用力把稳摩托车方向。
忽然，我发现前方弯道尽头，仿佛有一个人在道路上徒步移动，速度非常缓慢，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
摩托车一会儿就到达徒步者的身后，我看见这位徒步者背着重装徒步背包，徒步者小小的个子，真不简单。
我没有停车，放慢车速，只是鸣一声喇叭，打了声招呼，加油门准备超过去走人。
这时，小个子徒步者回头站住了，用力的向我挥手，原来徒步者是一个女人。此时，我的摩托车已经超过她，飞速驶向前方，从后视镜中看见她还站在路上冲我挥手，好像在喊我。
我继续加油门向前走，没有理会她，心里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的摩托车后座上安装了后座包，也没有办法多带一个人。
多年的户外生活，我有个原则，由于路途遥远、危险、我有自己的路线和时间安排，从不捡路上的徒步者和搭车人。而且她是女人，会很麻烦。
摩托车又继续向前一会，发现她已经在后视镜变成了小点，仿佛还在站着挥手。
天再有四个多小时就要黑了，以她的速度，她肯定要在阿里的无人区宿营了。阿里无人区，不但有变幻无常的寒冷天气、大风、冰雹、暴风雪；还有狼、野狗、熊等野生动物。
我想：这位徒步的小个子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我内心在矛盾着：帮助她还是不帮助她。
最后，还是她赢了，我决定掉头先回去看看什么情况。
摩托车掉头驶到距离她20米的地方，我停住了，把摩托车再调回头，摩托车头朝着前进的方向切热乡。
我把摩托车熄火，下车倚靠在摩托车旁，取下头盔挂在右侧后视镜上，从左侧边箱拿出保温水壶，一边喝水一边远远的看着她。
她看我返回来了，愣了一下，她反应过来，背着大背包一路摇晃的走了过来。
20米，她走了好久。（我故意留出这20米的距离，我可以通过她的步伐，看出她是否真正的徒步者。答案：不是）。
她到了我面前，我帮助她把背包卸下，放在地上。背包足足有30公斤左右，她身高约155厘米，也就不到90斤的体重吧。
我问她：“是汉族吗？”
她取下头巾和围巾，露出了长发和脸，回答：“是，我北京人。我从新疆叶城来。”
看着她的脸，顶多25岁左右，一脸疲惫，嘴角干裂，眼睛圆圆的，但很清澈，说话的时候露出小虎牙。
发现她在看着我的保温水壶，我递给她我的水壶，问她：“喝水吗？”
她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水，说：“水是热的呀，我一天没有喝热水了”。
我仔细打量了她，说：“你不像徒步的人。你的脸没有高原红，衣服、背包是崭新的，鞋子和裤子没有磨损，你没有带帐篷、防潮垫，是不是还没有带气罐和烧饭的用具？如果你是一个人从新疆叶城徒步走到这里的徒步者，你知道你会是什么模样吗？”
我用怀疑的口吻，连续说了好多疑问，我必须要知道她是不是个诚实的人。
她说：“我确实不是徒步走过来的，我从叶城一路搭车过来，就到了这里，我想去西藏拉萨”。
我说：“那为什么不继续搭车了？”
她眼圈红了，停了几秒，低头哭着说：“昨晚搭车的越野车司机半夜想强暴我，我就下车跑了。天黑我不敢走，一个人在路边养路工棚里坐了一夜。天亮了，我就顺着路走，快走不动了，就遇见你了。”
我让她把帽子围巾头巾戴好，说：“你怎么计划的？”
她说：“我走不动了，我害怕，求你了，你带着我吧。”
我说：“我可以带你，但是你没有头盔，你还没有骑行服，坐摩托车会很冷，而且可能会有摔车危险。而且，我的车后座安装了尾包，如果要坐，你只能挤挤了。”
她说：“只要你带着我，我不怕冷，我个子小不怕挤，我才90斤，你带着我吧，我不会拖累你的。”
看着她祈求的眼睛，我默默把摩托车后座装备重新收拾整理一遍，尽量给她多腾出一点地方。
我对她说：“摩托车骑行的速度快，你在摩托车上不要乱动，特别是过盘山路，你一定要抓紧我骑行服的腰带。我戴着骑行头盔听不见你说话，假如你要上厕所或需要我停车，就拍我的肩膀。天再过三四小时就要黑了，我们中途只能停车休息、上厕所一次。”
她的背包里，甚至都没有一件冲锋衣，我让她把背包里的羽绒服、抓绒衣都取出并穿上，我又取出我的蓝色冲锋衣让她穿着；再让她把手套、围巾和棉帽都戴好。
我把摩托车挺稳，先把她扶上摩托车后座，再帮她背上她的大背包。
我骑上摩托车，就快速向切热乡出发了。
一路，没有说一句话。
就这样，在夕阳下，一路前进。
中途，找了一个背风的地方，停车休息十分钟。拉力摩托车很高，我先下车，再把她的背包取下放在地上。我让她自己下车，她试了几次都下不来，我知道是她的腿冻僵了，我让她不要动，防止摔下来，我说：“是不是腿不听使唤了？”
她说：“是的”。
我让她左手搭着我的右肩膀，我右手一使劲，把她拽了下来。
停车休息的时间很宝贵，我检查了摩托车，给摩托车链条喷了链条润滑喷雾，就倚靠在石头上抽烟休息。
她从背包里取出两包零食，走过来递给我吃。我拿了一块夹心奶油饼干，我一边吃一边抬头看着她，对她说：“你感觉怎么样？阿里太阳落山后，会非常冷，风太大，你把帽子围巾戴好”。
我取出保温壶，给她倒了一杯盖热水，让她喝了水赶快去上厕所。
天气寒冷，风很大，温度在5度左右，她没有头盔和骑行服，一路骑行过来，她冻的发抖、鼻涕拖得老长。
我让她再坚持两个小时，再冷，也要忍着，因为太阳两个小时下山后，等天完全黑了，会非常寒冷；夜间骑行山路，暗冰路段还很危险，极容易摔车。
如果要是不能顺利到达切热乡，在阿里高原宿营，会遇到狼、熊和野狗，不能冒险宿营。
摩托车带着两个人，速度也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切热乡。虽然她冷的发抖、鼻涕拖的老长，但我还是要赶快带她继续出发，必须在天完全黑之前到达切热乡。
她很听话和乖巧，也很勇敢，可能是害怕我丢下她。短暂休息后，我们很快就骑上摩托车出发了。
终于在最后一缕夕阳照耀下，平安到达了切热乡。
再次回到切热乡，我直接去了白雪宾馆。到了白雪宾馆，宾馆的大门开着，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一个人。
我找了隔壁藏民邻居，问了才知道，扎多老板和家人去昂仁县有事了，会在很晚才回来。
我停放好摩托车，将她安排在靠近院子大门的一个房间，帮她把背包放下来，我就回到我来时住的房间。
天完全黑了，我把头灯打开，拿着一个破盆去外面捡了好多牦牛粪。回来时候，发现屋里有人影，用头灯照着仔细一看，原来是这个女孩，她站在我的房间门口，而且把背包也拿过来了。
我说：“你怎么来了，空房间很多，你住其它房间吧。”
她说：“害怕的很，门没有锁，也不会生火，害怕”。
我没有再说什么，用纸和小木块把炉子的火点燃，再加上几块牦牛粪，火一会儿就烧的暖暖的。
她还在那里站着，看着我把大水壶灌满水，放在炉子上。我取出自己的洗簌用具和方便面，准备擦把脸，再做晚饭吃。
她说：“我害怕，昨晚一夜没有睡，害怕。”说着说着就淌眼泪了，眼泪、鼻涕都淌的哗哗的。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忍着没有笑。
我一边低头烤着火一边对她说：“好吧，你睡里面的床。”
她把背包放在床尾，换了拖鞋，坐在床边烤火，袜子被火一烤，比我的袜子还臭。
我看着她身子还在发抖，可能是冻坏了。
我说：“马上水开了，这一大壶水，你就洗洗吧。靠墙的床你睡，靠窗的我睡。我现在出去在大门口转转，你把门关上，院子里面没有人，我半小时后回来”。
我一边抽烟，一边拿着破盆，在白雪宾馆门口附近又捡了好多牦牛粪。
过了半个小时，月亮升起来了，非常明亮。月亮和远处的雪山，在阿里璀璨星空映忖下，格外的美。
阿里的夜晚，风大，刺骨的冷。
我回到房间外，敲敲门，然后进了房间。
狭小的屋子里，火炉烧的非常暖和，空气中弥漫着牦牛粪燃烧后发出的淡淡香味。
她已经上床钻进被窝里，脸朝外躺着，我看了她一眼，鼻涕已经擦干净了。
我说：“我这里有小柴胡，我给你冲一包喝。”她坐起来喝了小柴胡冲剂，冲我笑了笑。
我说：“我马上做方便面吃，热汤热水的，你也吃一碗吧。”
做晚饭的时候，我简单了解了她为什么一个人背着70升的背包从叶城到拉萨，去选择搭车旅行。
这是她第一次背包旅行，因为情感的问题而出发散心，属于盲目的、冲动的、危险的旅行。她从北京坐飞机先到乌鲁木齐，又从乌鲁木齐坐车到叶城。
我问她对西藏、对新藏线、对搭车的安全了解多少。她的回答是：都是从网络里了解的一些。
我说：“这里是切热乡，明天你睡醒自己搭车走吧。如果感觉害怕，就坐大巴车，去拉萨的大巴车没有固定时间，你问问这里的藏民，总会等到大巴车的。我明天就要自己出发了。”
她说：“你去哪里？我想再搭你的车，我想去拉萨。”
我说：”我不去拉萨，我要骑摩托车去珠峰，今天让你搭车是因为你有困难。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明天要早早出发。早点睡吧。”
在路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更何况是一个人。
旅馆房间有十个平方左右，两张床，一张靠墙，一张靠窗，两个床之间的破桌子，是我从外面找的，破桌子的一条腿我用木块垫着。
桌子上放着我的宿营灯和保温水壶，床的脚头就是炉子。我捡来的牦牛粪，都堆放在一个箩筐里。
吃了晚饭后，她睡了，不一会就听到她打呼噜睡着的声音。
我打开宿营灯，又烧了一壶开水，再洗洗手，洗手后，再烫烫脚。换上拖鞋，我感觉到有冷风吹进来，再看着窗户，玻璃破了一个巴掌大的洞，呼呼的灌冷风。
我戴上帽子、打开头灯，到院子里杂物堆里扒拉半天，竟然找到了一大块塑料布。回屋，我把破损的窗户遮挡起来，真的好运气。
外面冷极了，今夜的风很大。
我打开睡袋，把牦牛粪加了好多到炉子里，把炉子的风门关小，保持屋子里面暖暖的。钻进松软的羽绒睡袋，闻着牦牛粪的香味，真是享受！
我躺在温暖的床上，向窗外望去，月光很亮，明天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昨天里程表5660公里，今天6350公里，今天行驶690公里。
〈未完待续〉
阿里的野牦牛。
在路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更何况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