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竹|来相爸

来相爸

文|毛竹

来相爸兄弟姐妹共六个人，他是老五，他有两个姐、两个哥、一个妹子。他家是解放前后农村典型的多子女家庭。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截至目前为止，六个人中只剩来相爸一个人了。来相爸是上世纪七、八、九、十年代韩城煤矿的正式工人，和他一同到煤矿去的我村的五个人中，截至目前为止，只剩下他和增贤爷了。其他三个人和来相爸都得了职业病——矽肺，而增贤爷却没染上这种病。为啥？因为人家增贤爷既没下井又没在地面，更不接触煤炭，这就怪了，增贤爷到底干什么呢？人家是矿报编辑，整天坐在干净卫生的办公室里拿着笔编辑并写作呢！其实增贤爷初来乍到煤矿，也下过两三天井，但很快就锥处囊中脱颖而出，被派到了煤矿的文案。来相爸等四人都是文化水平很低的式的大老粗甚至目不识丁，斗大的字认不得八升，结果呢?不是下井就是地面，整天干的都是又重又脏又累的体力活，下班时浑身上下只有牙齿还是白的。这也难怪，人家增贤爷是位眼镜客，眼镜客是比较难对付的，更重要的增贤爷是老三届，从小语文就学的好，而且爱好文学喜欢写作，人白净，个子高，气质好，再加上那副淡黄色的塑料腿近视镜，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好像是青年时期的作曲家施光南或作家刘绍棠，总之气质高雅谈吐不俗。一晃三四十年过去了，增贤爷既编又写，先后出书四五本，硬是把一个农民的陈增贤干成了一位诗人、编辑、作家、干部的陈文野。算是把三干成了四。而来相爸等四人竭尽全力都把自己干成了矽肺。来相爸比增贤爷，不足；比其他三个人，有余。所以说蓝田我村去韩城煤矿的五个人，现在只剩下来相爸与增贤爷二位还健在，不对！只能说增贤爷健在，而来相爸只是在，他并不健，因为身体很不好。增爷虽说七十多了，但人家还能在海边畅游几个小时，韩城市有家，西安市也有家，平时优哉游哉含饴弄孙安度晚年。而来相爸呢？悲守穷庐，躺在病床，既喘又咳，插着氧气……人和人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所以说文化的有无以及文化水平的高低深浅在人一生中的时时处处事事都是非常重要的，它直接或间接地决定了人们的工资待遇福利甚至是身心方面的健康体魄。这便是文化的至关重要性。可惜的是有太多的目光短浅的人根本看不到这一点，就更谈不到醒悟了。伟人曾说，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而我要说，没有文化的农民是可怜的农民，而可怜的农民是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的。由于到煤矿上去的人只剩下了他们俩，所以他们俩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好朋友，成为了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的惺惺惜惺惺式的好朋友了。

来相爸患病十年有余，退休后回到了蓝田的家，但看病住院治疗大部分时间一直在韩成煤矿医院，想家了，逢年过节了，就搭车回来住上几天，病重了就立马搭车去韩城煤矿医院。所以说来相爸一行人（包括他的妻儿）长年累月地随来相爸辗转于相距近千里的蓝田与韩城之间，好在他的儿子近几年有小轿车，这就比较省事省钱省心了。好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来相爸不在蓝田的家乡住院治疗呢？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地跑到千里之外的韩城煤矿医院去住院治疗呢？当我非常奇怪的这样问他时，他是这样回答的：韩城能报销，便宜；蓝田报销不了，很贵！而韩城煤矿医院本身就是专门为治疗工人们的职业病而开设的医院，是专门为工人服务的。虽说也收费，但比起蓝田的医院来就便宜多了。原来如此！最近两三年来，来相爸的身体才明显地不行而虚弱了，这表现在走路上，很吃力并且喘息。可以说是人明显老了并且老得很快。没想到一个冬天没见他竟然瘦的这么厉害，两个脸蛋子没有肉了，成了深坑，目光也非常的呆滞，说话含糊并没有劲，喘，咳嗽，多痰，失眠，吃的很少，出去晒一会太阳回到屋里竟然感冒了，躺在病床上还需要插上氧气……看来来相爸是再也去不了韩城了，他也不主张去了，新会娘（他妻子）说。

看着来相爸才推的光头竟与我父亲的头型一模一样（前本楼后马勺），典型的梆子啥或马提笼子啥。弟兄俩简直不愧是一个祖宗！来相爸的父亲和我爸的父亲是亲亲的亲弟兄。而来相爸说话的一些口吻与一些声音和我父亲的个别口吻与个别声音何其相似乃尔！父亲去世已经四年了，我常常能在来相爸的面容上时不时地捕捉到父亲面容的影子，真的！

我记忆中最早的来相爸，带着黄军帽，穿着蓝棉袄，蓝棉袄的左胸上别着一枚罕见的及其精致的毛主席像章，他来到我家帮我家杀岩，杀下来的石子沙土由姑夫等人用硬轱辘车子（鳖打颤）推出去倒在场沿底下，在劳动的过程中来相爸时不时的开姑夫的玩笑，并怂恿少不更事的我去开姑夫的玩笑甚至骂姑夫，而沉默寡言的姑夫腼腆的大姑娘似的对此不过莞尔一笑……来相爸对此则高兴地哈哈大笑……这是我记忆中最早的来相爸，那时的来相爸是村中的民兵排长，又是村中工作组树立并依靠的几个积极分子之一，大队民兵连发给他一杆钢枪外带三发子弹，村中的大老爷经常欣赏来相爸的枪，并能把这杆枪卸成一大堆零件，又能很快地把这一大堆零件组合成一杆枪。可惜的是这位大老爷姓张，而姓张的人家五六户在我们村无一例外的都是地主。要不是这个原因，来相爸一定非常虔诚地拜他为师了。记得那年月“九大”刚刚开过，我也刚刚入学，学校刚刚发了新书，好多同学都用画报或牛皮纸或报纸包书，我没有这些东西，母亲让我问来相爸要张报纸，她说你来相爸肯定有报纸。我就跑了很远的路来到了来相爸家，来相爸不在，家里只有三婆一人，我对盘着腿坐在炕沿抽着旱烟的三婆说明来意，三婆翻来找去好不容易给我找到了一张旧报纸，大约新报纸都被同伴们都要走了，旧的也挺好的，我非常高兴的辞别了三婆就一蹦一跳的回到家，拿着小刀裁剪着报纸小心翼翼地包起了书……

当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的有一天，我们村的好多男女同学下课后都在教室吹雪白的气球，都吹得冬瓜似的扎紧口用双手往上拖着抛，他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玩的可开心了……对这种课外活动老师则没有反对也没有表扬，好像就没有看见一样，现在想起来老师肯定熟视无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因为玩气球的都是我村的同学与伙伴，他们绝大多数都有，没有的只有我等一两个人，问他们是从哪儿买的，他们却众口一词地说是问俺来相爸要的！并且说只要是小孩，来相爸是谁要给谁。并且说这气球是来相爸从煤矿带回来的，而且带的非常多。当时我家在村东头，来相爸家在村西头，这些拥有雪白气球的同学与伙伴基本上都是村西与村中部的，只有村东头的我们两三个没有得到这样好玩的气球。我很想问来相爸去讨要，又担心他发完了没有了，不要吧，这东西也确实很好玩。思前想后由于自卑到底没有去要，来相爸也没有到我们村东头来，更没有主动给我一个……大概一年之后的一天，我们七八同学与伙伴在红河桥底下逮鱼捉鳖，我们从桥北穿过桥洞来到桥南，继续从水里往南搜索，有人的脚被玻璃扎烂了，有人逮了好多指头粗的小鱼，有人逮了一两个螃蟹，忽然有人从沙子淤泥里发现了一个软里便拉的气球，只是里面还带着血，这伙伴喜眉笑眼如获至宝，很快地涮净了里面的血，噙在嘴里吹成了一个白黄白黄（红河水浊）的冬瓜似的气球，紧紧地捏住口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洋洋得意……当时我们这些同学与伙伴基本上都同年等岁，跟本不知道这是啥东西，更不知道干啥用的，只是觉得这白气球挺好玩的，特别像杀猪的师傅拼命鼓着腮帮子吹大的猪尿泡……

后来我到了初二，记得是热天，来相爸从煤矿回到家里，把他家的窑洞往深里打，他挖下来了好多土，我放暑假在家里没事，父亲就叫我去给来相爸帮忙用车子往门外推土，整整一个炎热的下午我能推二三十车子，中间休息时，来相爸拿出两瓶橘子罐头，放在院子厦房的窗台上，他打开一瓶让我吃，那年月我哪见过哪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啊！他给我拿了一只小勺子让我舀出来吃，最后又叫我喝光里面的酸甜酸甜的冰凉森冷的汤汁，干完活天也黑了，我要回家他把剩下的一瓶又让我带回家中……当时来相爸一儿一女，孩子都还很小，屋里三婆有病后来发展到老年痴呆，吃喝拉撒都在炕上，新会娘一个人忙里忙外，既要上工（后来种责任田）又要侍候公婆给一家大小做饭，特别是每天都要担两三担水，往返一里多路，还要上村西很陡很长的大坡……人累的黑瘦黑瘦个子被水担压得越来越低……

我上高中时，父亲让放秋假的我去帮新会娘般苞谷，并帮她用车子往回推。麦收时节的下午，父亲让我给新会娘往回拉运岭上的麦子，从下午一直拉到晚上七八点，我总是忘不了两颗枳子树所在地的最南边的不到二尺宽的东西向的危险的小路，我拉了四五回，其中有一回在这条小路上一脚没踏稳连人带车一下子翻了下去，所幸南边是一米深的二队人的麦地……于是，重新装车小心翼翼地往回拉，经过二队大场东边不足两米宽的路，路东是没有丝毫栏杆遮挡的七八丈深的悬崖峭壁，这条路大概十丈长，如果在这条路上翻了车，那人和车以及麦子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你当是闹着玩的！？这就是最危险的二队的风水上叫作大椅子克朗的鬼地方，你拉着沉重的麦车走在椅子背部最高的那条不足两米宽的小路上，如果翻车掉下去的话就会在人们屁股坐的椅子面上粉身碎骨，从上到下七八丈！过了椅子背这道鬼门关，走过一百米的又宽又平的路突然急转几乎垂直向下，这个十米长的大坡非常陡峭（被称为支延寿或支居让岩上），拉着沉重的麦车人极力往后如果扛不住的话，人与车就会冲下东南方的三丈深的悬崖峭壁，后果将不可设想……小心翼翼过了这道鬼门关，便到了第三道鬼门关——夹渠！夹渠的两侧是两丈深的深沟，夹渠最窄处只有一尺宽，极像比基尼的那个地方。你想一独轮车20个麦个子的重量，通过车畔压在人的后脖子两肩以及两条胳膊和手，由于是下坡子路，你不走，20个麦个子像20个猴子硬是推着你走，何况还要经过那个让人心惊胆战的比基尼……简直太可怕了！怕怕处有鬼，痒痒处有虱。车轱辘一旦在比基尼落空，后果将不可设想，即使不死，也会头破血流魂飞魄散晕头转向天昏地暗……这第三道鬼门关刚过，二十个猴子从后边推着你经过堡子西侧之路，坡很陡，路很长，你如果往后扛不住挺不住的话，二十个猴子将会把你连车一同推摔到路西边的两丈深的野地里……不怕你找不到车轱辘，就怕你连自己的脑袋在哪也不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仍然昨天似的历历在目并心惊胆战，我简直惊诧于当年自己的谨慎、勇敢与顽强了！那时，来相爸一家早从村子的最西头搬家到村子东头的我家以南了，我们两家相距不到200米。

记得有年春节来相爸引着五六岁的儿子赵徽同我去西安我伯父家出门，伯父的女儿西妙姐见到赵徽非常高兴，她就蹲在地上给站着的相距不到两米的赵徽猛地来了一个老鹰捉小鸡，没想到没经过风雨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孩子赵徽一下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让表示亲热的西妙姐非常尴尬，于是来相爸就笑着安慰起赵徽来：你才没出息，你姐跟俺娃耍呢，你姐爱俺娃呢，不哭了，啊？

83年秋季我才开始工作，家里穷的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常常在周末的晚上从距家150里的学校往回走，父亲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就把来相爸家的自行车借过来让我长期使用。在借前这辆车放在来相爸家窑洞的最里边，由于家里没人使用又放在阴暗潮湿的窑洞最里边，所以这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车座坏了，车座后面的架子下少了一个支撑的铁棍，整个车子特别是两个瓦圈生锈的非常厉害，再一个车子没有锁子。就这辆车，父亲给我从新会娘的手中借回来了，我擦去了车身的斑斑锈迹，买了一个崭新的车座，给车座的后架子配了一根崭新的撑杆，又给车子配了一把崭新的车锁，就这样我骑了整整两年，这期间还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事故。黎明时分我骑车上了白马坡，从新庄初中门前经过，一逆向行驶的新庄初中的男生，与我发生了高速碰撞，两个人与两辆车子都摔倒在公路上，幸好两人都没事，他的车子没啥大损伤却把我的车子的靠近车头大梁涌起了一个小小的很明显的凸起。我马上就找了这个学校的校长以及该生的班主任，当校长得知我也是教师时，就马上安排一个青年教师给我修理，这青年教师坐在地上把前轱辘两边的叉子使劲往后搬……至于大梁的那个凸起，青年教师说要到县城的什么工厂去修，校长让我先骑着该生的自行车回学校去先上课，隔一天再来取我的车子。当我第三天来取我的车子时，我的车子已经被修好了，那个凸起消失了，大梁非常的平直，而且没有一点修理的痕迹，我非常满意。校长和我交谈了好长时间，原来这个石校长几十年前就是我家乡华胥公社青云寺学校的校长！使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三四年后，我竟然被上级调派到了石校长所在的这所新庄学校！用石校长的话说，别看这个烂脏的新庄初中，争着来的人还真不少！这个时候的我已经买了一辆崭新的飞鸽加重28，于是就把来相爸的车子完毕归了赵。来相爸和新会娘非常高兴，因为我归还他们车时，车座是新的，锁子是新的，后轱辘支撑车架的那根铁棍是新的，但我向他们隐瞒了大梁曾经被涌又曾经被修好的事实。由于修的技术很高，所以来相爸和新会娘是根本发现不了的。就这么一件小事却常常使我的良心不得安宁，觉得对不起来相爸一家。据来相爸说后来他们的这辆车子竟然被贼娃子偷走了……唉，可惜那辆永久牌的被我骑了三四年的半新半旧的加重28了！才被我骑顺了，才被我骑得不生锈了，才被我骑得利火了！

我在泄湖22年，由于在省教院进修两年，实际在泄湖将教学整20年。一天的晚上的11点多，我吃了药关了手机就睡下睡着了。这药是镇静安眠的药，一旦吃了是很难醒来的。大约是半夜三更吧，忽然觉得有人发疯似的高喊并敲打我的房门，而且越来越猛烈！我晕头转向的拉灯开门，才发现是赵徽，他说我妈病情严重（喘得厉害）已经送到了庆华医院，现在让我坐上他找的车到庆华去陪我妈住院……一路上我昏昏沉沉简直睁不开眼，这就怪了！我昨天下午从家走时，母亲有说有笑的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我实在想不到是啥原因。车高速向庆华医院奔驰，等见到母亲时，妈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打着吊针，神色平静而安静，我昏沉沉的握着母亲的手和妈说了几句话后，让赵徽和新会娘照看母亲就硬是睁着眼睛办理各种手续去了……原来母亲夜晚12点左右起来小便时就猛烈爆发了冠心病，强烈的喘，喘得几乎站不起来，她就喊父亲起来扶她，而严重脑梗的父亲好不容易扶母亲坐在椅子上，而母亲越来越强烈了，父亲拄个棍子摸黑跌跤爬坡去敲打赵徽家的门窗，由于已经夜晚12点以后了，赵徽那时还没有买车，于是赵徽找车一直找到红河桥附近，人家不是睡了不想起来就是不愿意拉病人，最后赵徽终于出大价哀求人家司机，才把母亲拉到了庆华医院……然后就又去泄湖初中拉我去庆华医院……赵徽真好真能行，想方设法终于救了母亲一命！赵徽确实不愧母亲的救命恩人！猛想起两句诗：有酒有肉好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难来时各自飞。赵徽一家绝不是这样的人！又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几句话：医生门前过，快请家里坐。虽然没有病，是个冷热货。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往前走，路，是个黑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自己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因为我们大家都不是牛才子。

父亲一生曾到韩城煤矿寻找过他的弟弟来相爸一次，寻他弟弟干啥？父亲也没说，来相爸更没问，但来相爸敏感的发觉父亲的心中不痛快不好受。父亲在来相爸住处呆了两三天，来相爸把父亲陪了整整两三天。父亲倒出了他肚子里的苦水，来相爸给他塞进去的是好烟好酒好肉好菜好饭，不用说还有总说不完的好言相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父亲回来后心情是很高兴的。

来相爸的病一方面是职业病矽肺，一方面我估计是烟吃的太多了。来相爸这人有一个缺点，就是当工人时每次回来后不担水不干地里活，这已经是人人皆知的不争的事实。正因为这样才把一个新会娘劳累的黑瘦黑瘦，硬是让那沉重的水担把新会娘压得个子越来越低。别人家都是男人担水，男人下地作庄稼，但来相爸就是不担水不下地劳动。一儿一女的两个孩子还很小，三婆老年痴呆卧床不起，吃喝拉撒都在炕上。新会娘每天伺候了老的又伺候小的，忙完家里还要忙地里，每天还要担两担水，桶是那样大，路是那样远，坡是那样陡峭那样漫长……村里人都说，来相爸多亏是个煤矿的工人，一个月挣那些高工资，如果是个农民那这家人的日子简直就没法过了，非得让人笑话不可！

2019、2、27家中

本文编辑：韩晗

毛竹，西安蓝田人，生于国家三年经济困难时期，著有文集《灞水扬帆》。始终坚信人生就是奋斗撞响的钟声在宣告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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