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故里(中)

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学爱好者,旅游规划师。行遍千山万水,写过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众号:握刀听雨堂

代表作:武侠系列《银月洗剑传奇》《刺世嫉邪赋》《凤凰东南飞》《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场游戏》《一个地方,两个姑娘》,两京系列《长安古意》《东京梦华》,诗集《江湖故句》等,计1000万字。

5

夜色中浮动着瓜果草木的馥郁芳香,以及啤酒、烤番薯的浓艳香烈。

田野那边重重叠叠的窗户院落都熄了灯,但我们的兴致不但没有减退丝毫,甚至还由于夜色的深沉,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作为这次聚会的发起者,建军同志咬开一瓶啤酒,摇晃着不断喷涌的泡沫,高声喊道,各位已经认识的老朋友和刚刚认识的新朋友,让我们干一杯。喝了这杯酒之后,大家都是朋友,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醉了的是乌龟。

说完这话之后,我看见很多人都叫了起来。

然后,争先恐后地跑过去和他碰杯,握手,并且将他抬了起来,不停地向上抛。

这是用来向他表示友谊的一种方法,从电影上学来的。

当时北京的那帮顽主,就是这么在老莫餐厅把小坏蛋抬起来往上扔的。

据说王朔扮演的小混蛋在拍这个场景的时候,被群演们扔了一天一夜,几乎失去了知觉,最后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却没有一个人去扶他。

而我们只是扔了建军不到五分钟,原因是,太他妈累了。

扔完了建军,大家又开始坐成一圈谈笑风生。

有的趴在地上学蚂蚁叫。

有的则脱了裤子满地跑。

有的甚至还当众耍了一套醉拳,耍着耍着,呕的一下吐了一地,躺在那里呼呼大睡。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带头唱起了歌。

抱一抱,那个抱一抱,抱着妹妹上花轿。

我听过你的歌,我的大哥哥,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喜怒哀乐。

哦,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还想看一看你,当初离家出走的步伐。

傻妹妹,傻妹妹,是否在心里把我怪罪。傻妹妹傻妹妹,哥哥的话你可记心扉。

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

愿生命化作那朵莲花,功名利禄全抛下。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在海边。

浪奔浪流,浪里滔滔永不休。

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剑是什么样的剑,闭月羞光剑。

孩子这是你的家,红砖碧瓦。祖先鲜血干砖瓦上,汗滴用作栽花。

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有万种的委屈,付之一笑。

……

我们又唱又跳,又喊又闹,胡言乱语举止癫狂中,很多人都已经呈现出明显的醉状。

我看了看坐在杜鹃旁边的绾绾。

经过刚才的热闹气氛熏陶,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拘谨了。

她端着一个用竹筒改造成的杯子,小心翼翼地抿着啤酒,脸上红红的,像是打了浓浓的胭脂,更加楚楚动人,让人恨不能凑过去美美地亲一口。

每喝一下,都会用手卷小心翼翼地擦掉残留在嘴角的酒渍和泡沫。

后来才知道,她抹了口红,怕晕染化掉。

建国对此嗤之以鼻,说她装纯。

我说,你知道知道她装的。

建国这个时候也喝得差不多了,晃着醉醺醺的脑袋,看了看那绾绾,又看了看我,指着我的鼻子一脸猥琐地说,三明治,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我说,我知道你在想我心里想什么,但我心里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想。

建国说,我不是以为你在想怎么样,不过,我知道你在那样想我在想怎么样,因为我也在想怎么样。

我说,既然大家都在想那样,那就是说大家都同意那样想。

我们正在玩绕口令逗趣,早就喝得七荤八素的杜鹃,却一把推开我们,大着舌头说,我知道你们想怎么样,可是,你们绝对不能那样想。因为绾绾是个好学生,可不能让你们这些坏孩子想那样了。

我递给她一个烤得焦熟的地瓜,笑嘻嘻地说,瞧你说的,好像我们这些人多坏似的。其实,我们也都是好孩子。

杜鹃被烫得熬的一下叫了起来,被烫到的手不停地摸着耳朵,吱哇乱叫,三明治,你要死呀。

我捡起被她扔掉的烤地瓜,剥了皮,吹了吹,刚打算吃,却发现杜鹃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一个缝隙。

我的小白兔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杜鹃将手伸到我眼前,晃了晃,说,喂,你瞪着我看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开,说,看你长得好看,所以就多看两眼了。

杜鹃白了我一眼,将松松垮垮的衣襟重新扣好,蜷起右手食指,戳了戳我的脑门儿,说,我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心里在想什么?真不要脸。

我故作惊讶地说,你知道我们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酒呀,真是害人不浅。

我又扭过头问建国说,你在想什么?

建国给我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说,我在想你想的事?

说着,又看了看一旁刚刚寒暄完毕的弟弟,说,建军,你呢?

建军将别在耳根后的烟卷取下来,对着篝火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极为优雅的烟圈儿,说,我想,我和你们想的一样吧。不过,不大肯定,如果要是的话,应该显得很兴奋才对。

说到这里,他碰了碰张国庆的胳膊说,你是不是和我们想的一样?

张国庆说,看你们那个表情,应该一样了。

我捅了捅张国庆,怂恿他说,那你就跟她说说呀,看她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说不定就答应了呢。

张国庆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杜鹃,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醉醺醺地凑到杜鹃跟前,笑嘻嘻地说,我们大家刚才都在想,要跟你困觉呀。

杜鹃突然一口酒喷在了他的脸上,说,真不要脸。

张国庆擦了擦脸,一脸无辜地说,你以为只有我这么想吗,其实,我们大家都这样想的,哥几个说是不是呀?

建军立刻否认说,不是,我没这样想过。

我说,我也没有这样想过。没想到你这个人的思想这么下流,这么肮脏呀,我看不起你,以后别告诉别人说是我哥们儿。

建国说,我们想着能跟杜鹃同学能够在一起喝酒,所以感到很兴奋,你怎么想着跟人家睡觉呀,我真的要看不起你了。

张国庆忽然从火堆里拿出一个烤熟的番薯,张牙舞爪地说要拍死我们。

而气氛也立刻被带动得活跃起来。

我扭头四周看了一下,发现大家这个时候已经东倒西歪了,全都抱着空掉的酒瓶子拥做一团,相互说着胡话,打嗝放屁,呈现出极大的醉意。

但坐在我旁边的“牛逼帽”,则显现出一副稳如泰山的架势。

我向他举了举杯,问他为什么不喝了。

他赶紧摇了摇头,说,不行了,不行了,我酒量很差,不能再喝了,再喝可能就要跟那些人一样,满地乱爬了。

我心说,你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挺流氓的,怎么喝起酒来这么没出息呀?

我刚想过去安慰他两句,说其实我的酒量也挺差的,喝不了两杯也要满地爬了。

但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差点儿没让我惊掉下巴颏。

他说,哎呀,上次聚会,我才喝了二十多瓶,就已经找不着北了,真是丢死人了。

我一听这话差点儿一头栽进熊熊的篝火中,把自己给红烧了,心说,看来他果然是个天生出来跑江湖的料,这么能喝,竟还如此谦虚,真是难得。

我赶紧说,你的酒量确实是不行,我基本上一次能喝个五六十瓶。不过最近喝伤了胃,所以医生让我不能喝太多的酒。

他说,是呀,是呀,从你当初跟我干架的姿势就看得出来。来,哥们儿,咱们是不打不相识,碰一个。

说着,用牙齿咬开瓶盖,跟我一碰,咕咚,咕咚就干了。

看到他这副豪爽样儿,当时,我一下子就傻了,心说,乖乖,这家伙果然是够谦虚的,这么能喝。

心里虽然这么想,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干掉。

可是,还没等我喝完呢,那家伙就一头栽到了在地,醉了。

在我跟牛逼帽对话的这段时间,我看见杜鹃凑到绾绾跟前,嘀嘀咕咕地跟她商量着什么。

绾绾背过手,一脸不情愿地将东西塞给了她。

她背对着我,鬼鬼祟祟地也不知道鼓捣着什么。

鼓捣玩了,看见我正在看她,突然大叫一声,朝着我扑过来。

还没等我闹清楚是什么回事,她一把搂住了我,在我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

建军、建国、张国庆开始起哄,嘘声不断。

杜鹃得意地说,给你盖个印儿,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建军说,那是不是要拜堂成亲呀。

张国庆说,是不是要送入洞房呀。

说着,围了上来,招呼其他几个人,将我和杜鹃抬了起来,一起往上扔。

我看见杜鹃笑得像是受惊的夜鸟。

而我,除了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之外,还有种莫名的眩晕感。

这是第一次有人亲我。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双唇相当真实地留在我的脸颊上。

我感觉我的右脸被她那一吻感染了,肿得很高,沉甸甸的颇具份量。

那天完善,我一直晕乎乎的,思维混乱,语无伦次。

但就在那种情形下,我仍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分寸,不使别人看出我心情的激动。

我以一种极为洒脱的劲儿,在别人以此打趣我的时候,表现得云淡风轻,像是每天都要被不同的姑娘亲上好几百次似的。

6

夜,更深了。

这个时候,大家虽然都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却仍然在强撑着不肯散去.

然后,有人吹着口哨,敲着空掉的酒瓶子,高声唱着当时满大街流行的《公元1997》。

1997年,我悄悄地走进你,让这永恒的时间和我们共度,让空气和阳光充满着真爱……

当时,是1996年夏天。

1997年,歌曲中那个离开了母亲怀抱将近百年的孩子即将回来,而我们这些孩子,也将走进高中,开始人生最后的一次挑战。

那一年,我们感慨良多,不知道怎么,突然会那么伤感。

我们长歌当哭,短啸为曲,居然一起手拉着手,围着那堆即将燃尽的篝火,跳起了小天鹅舞曲,舞步参差不齐,半生不熟。

有好几次,我都将杜鹃的鞋子给踩掉了。

可她也不拣鞋,仍然跟着拍子,跳个不停。

她的手就那么搭在我的肩膀上,像是一条柔韧性极强的藤子,甚至还会不时地歪头凑上去吸一口只剩下屁股的烟卷儿。

这时,她就把我搂得很紧,脸几乎都挨到了我的脖子。

我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那眨动的睫毛在我的脖子里引起一阵类似于轻风拂柳的痒。

夜色中浮动着烧焦的荒草味儿和啤酒的泡沫味儿,让我不时地打起一个又一个喷嚏,心里喃喃地说,啊,这可真是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跳累了,大家便东倒西歪地堆在一起,继续聊天和抽烟。

张国庆兴致未减,突然穿越重重的脑袋和胳膊,凑过来问杜鹃,跟她打听绾绾的具体情况,并请求杜鹃,能不能介绍给他当女朋友。

杜鹃吧嗒着她那长长的眼睫毛,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儿,醉眼朦胧地说,不行,人家是挺正经的一个姑娘,可不能介绍给你这样的流氓,这不是羊入虎口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你给糟蹋了。我哥想让我介绍给他当女朋友我都没答应呢。

张国庆醉醺醺地说,真是可惜了。

这个时候,绾绾已经不见了踪影。

杜鹃说,绾绾已经回家了。她一向都是个乖孩子,乖孩子是不能在外面过夜的。

张国庆又叹了一声,可惜。

杜鹃抬脚,蹬了蹬他那探来探去的脑袋,幽幽地说,别伤心嘛。绾绾虽然做不了你的女朋友,但我还认识一个更漂亮的姑娘,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张国庆立刻来劲了,说,真的吗真的吗?

杜鹃说,当然真的了。如果你想要的话,她肯定会答应做你的女朋友的,虽然才刚刚开始发育而已,但是,发育得肯定让你满意。

张国庆半信半疑,说,不会吧不会吧。

我们也都一起质疑,跟着异口同声地说,不会吧不会吧。

张国庆说,这么好的姑娘还能留给我,你哥哥那个老流氓还不早下手了,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杜鹃戳了戳自己的右耳门,发誓说,绝对不是梦话,我清醒得很。人家确实很漂亮,就是打过一次胎而已。

我们听完立刻轰然大笑。

听到笑声,带着明显醉意、已经睡了一会儿的建军扶着仍然呼呼大睡的大秃瓢,摇摇晃晃地凑过来问我们笑什么。

张国庆撇着嘴道,没什么没什么,他们在笑我竟然被刚刚一个打过胎的姑娘给甩了而已。

建军又安慰他说,别难过别难过,稍后我给你介绍给你一个从没有打过胎的。

张国庆的兴趣再次被勾引出来,说,你保证,她绝对没有打过胎。

建军说,没有,绝对没有。

我们的兴趣再次被点起,一起问,是谁是谁?我们认识不?

建军说,不仅认识,而且还熟得很,就是咱们村的那个孙寡妇。

张国庆像是被吸完插进地面的烟屁股,七扭八歪地一头瘫倒,说,是,她确实没有打过胎,她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妈了。

我们哈哈大笑着说,是呀是呀,她的胎都生了下来,一个都没有打过。

张国庆立刻抓狂,张牙舞爪地要掐死建军,说,你们欺负我,你们都他妈欺负我。

我说,我们都没有欺负你,只不过是拿你寻开心罢了。

7

后半夜的时候,聚会终于结束了。

在这里,我之所以要用“终于”这个词,是因为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两只眼睛像是抹了上胶水,不知怎么的就要粘到一起。

其间,杜鹃虽然曾经和我有过过激的亲密接触,甚至还公然地调起了情,跟开玩笑似的,但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接触越是亲密,玩笑越是开得过火,就越是让我无法忍受。

因为当着众人的面你根本什么都做不成,徒增感慨而已。

而事实上,即使我和杜鹃当时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恐怕也感觉不出自己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

因为大家都已经醉到了疯狂的状态,根本就记不起自己做过了什么。

——做了等于没做,还不如什么也不做,回家老老实实地睡一觉。

最后,所有能吹的牛都吹完了,所有能喝的酒也都喝完了,所有能抽的烟也都抽光了,大家才开始纷纷散去。

只剩下满地的酒瓶、烟盒和烟蒂,以及吃剩下的食物垃圾。

我们知道,在明天日出之前,这些东西都会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像是被牲口舔过。

村子里有那么几个起得很早的大神,挎着粪筐、扛着粪叉,到处拾捡动物的粪便,以及一切可以卖钱的废物垃圾。

大家东倒西歪地站起来,都已经醉醺醺的,根本就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又究竟在做着什么。

恍惚中,我们之中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侠,忽然糊糊涂涂地说了一句糊涂话,说,天哪,我怎么感觉这个夜总会跟我们老家的打麦场很像呀。

我扶着一个树杈,呕吐完了一阵,听到他的喊叫,不得不纠正他说,确实挺像的,因为我们就是在你老家的打麦场上。

建军此刻也扶着一个小树,开始撒尿。

撒完了,打了个冷战,抖三抖,开始系裤腰带。

结果,一个不小心,将那棵小树也系了进去。

他一走,那个小树往回一带。

他一走,小树再往回一带。

他连连摆手,醉眼朦胧地拨弄了几下树枝,说,大哥,别再拉我了,真不能喝了。

我们哈哈大笑,过去将他解救出来。

他走远了好几步,还在冲着那摇晃不止的树挥手,说,大哥,回去吧,改天再一起喝,不见不散。

我们虽然都在一个学校上课,经常聚在一起胡闹,其实,我们属于几个不同的村子。

每个村子之间还隔着一条干涸的沟,和一条很深、很宽的石桥,以及密不透风的玉米地。

据说好几处回家的必经之地,还是灵异事件的高发地。

那个时候,电动车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交通工具要么是自行车,要么就靠两天腿走。

我实在很好奇杜鹃和她那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哥哥大秃瓢该怎么回去。

但杜鹃却没有一点儿这方面的担心。

这个时候,她的酒已经醒了一些,特飒爽地走在前面,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亮。

我没话找话,说,没想到你比你哥还要那个什么?

她把脸凑上来,盯着我,然后,一口烟喷到我脸上,嘁了一下,说,你想说我是个疯丫头是吧?

我讪讪地搓了搓手。

杜鹃说,我从小就这样,比我哥还疯还野,特爱跟你们这样的野小子混在一起。

我说,你爹不管你吗?

杜鹃说,我爹常年在外,几年也见不了几次。即使想管,也得在家才行。我妈倒是想打我,但她刚把鞋底子脱下来我就跑得不见了踪影,气得她直跺脚。但后来见我虽然疯,但学习成绩还算可以,甚至还当了班长,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说着,看了看我,说,倒是你呀,虽然在班里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没想到这么不是东西。瞧你那臭德行,看到绾绾跟我出来玩,眼珠子都快要发出绿光了。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哎呀,绾绾呢?

说着,便要回过头来四处去寻找。

我说,你刚刚不是说她是个乖孩子,已经早早回家了吗?

杜鹃说,我是怕你们这帮坏东西喝多了,再去招惹她,才故意这样说呢。

说完了,回头往后面走了几步,才发现那个姑娘落在了后面,也有了微微的醉意。

大秃瓢正扶着她努力地行走。

我跟建国、张国庆见到此情此景,不由齐声骂了一句,畜生!这不是故意想跟人家姑娘那个样嘛。

我们刚想走上去,替大秃瓢分担重量,背着绾绾走,只见绾绾突然推开大秃瓢,娃娃哭了起来。

我跟建国、张国强又齐声骂了一句,果然是畜生,居然已经把人家姑娘给那个样了。

谁知绾绾哭着哭着,突然作诗仙附体状,扬天朗诵了一首《床前明月光》,声情并茂的,犹如参加文娱晚会。

我说,这姑娘果然是个才女,都喝成这样了,居然还能一字不露地把床前明月光背出来。

张国庆则说,重点是那个床字。

我说,你丫真流氓。

建国说,错,错,错。其实,诗里的那个床,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个床,而是另外一种床,就相当于你们家的阳台,别胡思乱想了。

我说,建国,你真有文化。

张国庆贱兮兮地说,不过,这话说回来了,在阳台上干那种事还挺刺激的。

我说,张国庆,你真畜生,这种话居然都说得出来。不过,你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找个时间可以跟她试试。

杜鹃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将绾绾劝好,突然转过头来,冲着我们说,你们几个在这里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建军点了根烟,吐了个大大的眼圈儿,然后伸出食指,戳了一下,说,我们在商量着如何才能跟你睡觉。

张国庆将烟从他嘴边抢了过来,吸了几下,说,他虽然说得很肮脏,但总体而言,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杜鹃略带挑衅的眼神看了看他,说,你行吗?

建军一把搂住了她,笑嘻嘻地说,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杜鹃说,跟你们家的母猪试去吧。

我说,你们几个真无情,让人家一个姑娘在那里发酒疯,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调情,真不够朋友。

说着,就想过去帮忙扶一下仍在嘤嘤切切的绾绾。

可是,还没等我走过去安抚呢,却突然看见她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只见她不停地跳着,跺着脚,指着地下黑糊糊的一堆东西大叫起来,道,哈哈哈,我居然踩到了一坨屎,而且还是一坨冒着热气的臭狗屎。

我们纷纷围了上去,发现她正在那里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着。

说完了,又朝着那坨屎狠狠地踩了几下。

一边踩,还一边很不服气地说,我让你踩我,我让你踩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踩我。

大秃瓢见她醉得比自己还厉害,便走过去拉她。

但怎么也拉不住她,便蹲下来,用手捅了几下那坨屎,温柔地说,亲爱的,别踩了,这坨屎已经被你踩死了。

绾绾一听这话才肯善罢甘休。

然后,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趴在大秃瓢的肩膀上,一步两颤地向前走。

我和建国、张国庆又齐声骂了一句,大畜生!

我们刚想过去,代替大秃瓢,却见绾绾突然又醒转过来,说,你先等等。

说着,转身跑了回去,又往那坨屎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哈哈大笑着说,敢跟老娘装死,我踩,我踩,我踩。

大秃瓢这次可真是急坏了,死拉硬拽着,总算把她给搞走了。

他一边走还一边安慰她说,亲爱的,你就饶了它的小命吧。

我们所有的人立刻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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