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 羊：消费人性是一种恶
消费人性是一种恶
——新冠肺炎疫情下的思考
安徽怀宁 武 羊
生命立于悲悯，人性大象光辉。而消费人性从来都是一种恶!遗憾的是，我们似乎有消费人性的传统。
鲁迅先生的笔下，就有笑着簇拥着围观午门外凌迟行刑的众生相。有人拍手尖叫，有人疯抢蘸着人血的馒头。
这虽是极端的例子，但时代变迁，传统犹存。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华山脚下，正在念军医大学的张华跳进粪池坑里救起了一位农村大爷，就引发了对年轻大学生用生命去救一位病弱老农民到底值不值的时代讨论。
这算是开了社会舆论公开消费人性的先河。对舆论来讲，起了生命可以论价的恶头;对参与讨论的人而言，则在民主的喜乐中被隐晦而又明确地告知生命原来真的可以论价。
与传统社会环境下麻木的围观或残忍的愚昧等人性消费范式不同，现代媒体特别是网络的介入，让消费人性的行为反应更快，传播更猛，受众也更广，轻易地就能鼓动人人去效仿。
这次新冠疫情发生后，消费人性便如魅如影，瞬间成为了一种时尚。在这妩媚纷呈的时尚里，最有穿透力的，当是某医生是否是英雄、某院土是否有罪以及某些人的确该死。
某眼科医生因在微信群里发布了武汉出现SARS病例的警示性信息，被公安机关约谈提醒。这本不算新奇事，问题在于这位医生的话虽不是一字不差，后来暴发的新冠疫情却被一语中的。这位医生又在随后接诊病人时不幸感染新冠肺炎并救治无效离开了我们。
于是，现代网络空间对人性的消费也就此拉开了序幕。
说他是英雄的，许以国士相称，谓之当代中国的“吹哨人”。说他不是英雄的，则称其信息发布不准确，至少不严谨，新冠肺炎怎能和SARS一个样?不仅是造谣而且违反了传染病防治法关于信息发布权限的规定。
在随后的较量中，双方都互有跟进的佐证信息曝料，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也许某医生是不是英雄对双方而言都不重要，争吵中一个充当了社会正义的代言人，一个站在了法律秩序的高地。只是双方酣畅淋漓地揭来揭去，某医生亲人的伤痛也随之一次又一次地被揭开来。
争论某院士是否有罪的，一方以为新冠肺炎明明人传人，却睁眼说瞎话，不仅只顾发论文，还误导民众，当然有罪;另一方不出意外地同样有足够的料来证明对方之伪。
虽说都知道疫情发展怎么可能只系于一人之身，哪怕是院士乃至某一级体制的代言人，但仍醉心于公说公的理，婆曝婆的料，一样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娓娓道来。
总之，又一次又一批人在酣畅淋漓地揭来揭去中，维护了各自想要顶着的正义和名节。而学术的权威不再，医者的仁心不再，体制充当“守夜人”的安全感也不再，民众心中的诸多信任感怕更是碎了一地。
至于对某些人真的该死，却出奇的观点一致。比如某地某人发烧咳嗽却没去三甲医院进行规范诊疗，又密切接触了不少人，后来或病发或被揭发而送检出呈核酸阳性。
如果这人不幸死了，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侥幸躲过没死，也讨不了好，至少素质极差，当是过街之鼠，人人喊打。其原因是无心过失还是认识偏差，受个人现实之困抑或外部宣教缺位，似乎并不打紧!
也有例外，从湖北直奔西藏圣地的新冠肺炎感染公民就无人这般谴责。细一想，是这位仁兄没有把病毒传染给别人。无人受害，当然无人问津。
看来，感染了新冠肺炎到处跑或不去三甲医院诊疗，不是谴责的重点，有人受害才会让人惺惺相惜地把自己臆想成那些无辜被传染的人，这就具备了人人参与消费人性讨论的理由。
再来看看疫情发源地一退休厅官是否抖官威的论战：一方说感染了新冠肺炎却不听招呼到医院隔离，断定其抖官威似不为过;另一方则说感染新冠肺炎不假，感染时住不进医院，如今已痊愈却要隔离当然需要检测确诊才行，博得人同情至少理解也属正当。
一样是可能人传人，不去医院是可恨之人，住不进医院却无人可恨。如此看来，人性当真嗜血可恶?
其实，所有这些对人性的类似争论，似乎都不具有普遍性的意义，消费对象也大多不常见或根本就是个案。
凌迟杀人的事不会天天都有，感染新冠肺炎的没有主动申报或不去三甲医院检测治疗，无论无心还是恶意终归也是极少数。但刻意的包装，再冠以道德、正义等人性的帽子，高大足以让人仰视，“人咬狗”的猎奇自然也就悄悄地颠覆了“狗咬人”的常识。
这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人性消费挑起者的智慧。
具有普遍性意义的人性探讨，终究会触碰到多数人的利益。比如公开地赞美全面封城的疫情发源地城市是英雄的城市，得罪的可不就是其他所有的城市?!哪怕在难以想象的承受与担当面前，这座城市的确算得上英雄的城市。
而抨击对疫情地人员甚至所有外来人员不分青红皂白地恶意歧视、谩骂和野蛮，这不是同没有被感染却早已被疫情搞昏了头的所有健康人为敌?!哪怕这种少了一份包容的戾气，的确是人性的阴暗斑点。
说消费人性是一种恶，并不是指责不能对人性进行理性地反思与争论，而在于这种所谓的反思与争论对真相全貌的主观无视，对弱势对象的一贯苛责，以及对生命缺乏的敬畏悲悯，更不消说其背后嘶嘶作响的戾气。
人人度之己欲，疑“恶”从有，便人人尽是坏人。人尽其恶，处处坏人的社会自然也不能岁月静好，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将无一幸免地陷入无休止的互害死局。情人眼里出西施，又哪里都是受多巴胺的冲动迷惑，实在是真心的赞美和对忠贞的坚信才让多少恶夫悍妇变得柔情似水，风情万种!。
中华民族还有另一个传统———
立地为人，有三不黑:育人之师，救人之医，护国之军;
生而在世，有三不笑:不笑天灾，不笑人祸，不笑疾病。
是为记。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武羊，安徽怀宁人。从戎二十载，离乡三十年，现为机关工作人员。早年好涂鸦，后陷于俗务，枯了樱桃荒了芭蕉，俘于八股文章，字里行间灵气已失，尽显蜡样老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