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妈妈们要亲手把孩子送到补习班?

伴随补习班的普遍,有关于此的讨论也多了起来,除了教育的视角,家庭亦是一个可切入的向度。

不断的投入:内卷

观察补习热,“密集”大概是十分通常的感受:时间上,周六日、寒暑假,乃至每天放学后,均是可补时;内容上,文化课、艺术课,各式各样的素质提高班,皆为可补处。

如果说“密集”是对补习热状态的描述,那么它之后的态势或者说结果,无疑既可能带来发展,也可能导致内卷(至于如何衡量“密集”“内卷”,可以从家长的主观判断、平均数据等着手)。

当边际报酬低于成本,进一步的投资成了没有发展的增长,这样的内卷化情形,也会出现在补习之中。纵然花销不菲、名师云集、小班教学,但并不必然转化为试卷上的分数提高,而补习却依旧继续,从密集走向内卷——我们身边总有几个这样的例子。

黄宗智将小农的内卷化解释为人口压力和剥削的后果,补习的内卷化,则似乎与竞争之下,父母者对子代下沉的恐惧和上流的期盼有关。并且这一情结不是暂时的,会伴随子代生命历程的演进而持续下去。

与对过剩劳动力的态度相同,一家的父母也无法将成绩不如意的孩子一抛了之——不然,就要像《世奇》中《七岁之后》讲的那样。这时候,为了缓解焦虑、并实现对父母角色的表达和确认,补习的行动本身而不一定是行动结果,就具有了心理上的功效。正如有家长说的,“学成什么样是孩子的事,做家长的总要把能做的都做了。”

面对竞争的激烈、同辈群体的影响、学校教师的意见、补习机构的吸引,在子女学习方面,家长们首先需要“做”什么,然后再思量做“什么”。只要在补课,总是家长为孩子的明天所做的付出,补课的结果很难让人相信会更糟糕,哪怕提高一丁一点呢,何况万一会带来意外之喜呢?这似乎可以构成部分家长参与补习内卷化的一个可能解释。

补习教育被称为“影子教育”,与学校教育如影随形,它不仅是学校教学的蔓延,是家庭的社会资质再生产的渠道,也是亲职的延伸,由此影响着补习内卷化的发生。

费老说孩子是父母的第二个自我,在快速变动的社会中,这投射到子女的父母自我,充满了对未来的焦虑,他们以确定的补习行动,来对抗不确定的风险。

做个好妈妈:母职

补习教育既然是亲职的延伸,便涉及家庭作为行动单位的实践与决策。

不少观察指出,补习班上常出现妈妈而不是爸爸的身影。这与女性的性别角色相关,是对女性照顾者形象的复制和衍生。

“常识”认为女性更应该、更适合负责教养孩子,作为交换,孩子的兴衰成为母亲的荣辱,这在是一家之内,鼓励妈妈对孩子教育投入更多的强化机制。做女人不就包括甚至等于做一个好妈妈么,好妈妈的外化不就包括甚至等于孩子的出类拔萃么,如此环环相扣的逻辑链条,巩固了母职对女性自我认同的意义。

但力量不止于此,不论逐利的资本与厌女的男权之间是二元(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看法)还是一体(激进主义女性主义的主张)的关系,无疑都是性别不平等产生和维持的关键因素。市场对男性劳动力的偏好构成了对母职的惩罚,女性顾家的预设带来不利于女性的职场环境,反过来将女性更多地推入家庭,实现了对劳动力生产和再生产的高效利用,由此母职也被更牢固地制造了出来。

如果说母职属于男性凝视、国家规训、消费话语、个体主义、专家系统等的共同创造,那么如今的母职越发精致了起来:要顾家,还要自强;要会养,还能善教;要育儿,还需多才;大概她要承载起多少美好得不切实际的想象,就需要掩盖下多少被认为“不体面”“不光彩”的难堪。

在这样的语境中,女性更多地参与到补习热中,就具有了必然,那是在履行对她作为母亲的期待,也就是在宣示其合格的母亲身份。不过,这并不否认男性的作用,但至少,我们在前台可见的,更多是补习班中妈妈的活跃——在接送、旁听、与教师交流等方面。

追求个体化成功的今天,家庭也成为社会流动与分层的重要机制,在对子女的教育——与学校教育相辅相成的补习教育中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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