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冬天‖文 / 林夕

假如没有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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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

在每个被星光惊扰的夜半，我会醒来。摸索你留在门口雪地上的脚印，追踪着一个遗落在昨天的你。

宿歌一夜的风，白亮了清晨。我轻抖一身的雪，佝着腰，为你的新家张罗起火红的炮竹。噼里啪啦的声响热闹了整片荒野。你的碑拔立于伏倒的草丛中，我知道是你拒绝消逝。假如你熬过了那个冬天，收起浑浊的泪花。如何怎之，会怎样？不该是这样的剧情，我们穿过静止的人海，恋爱，结婚，养育孩子。而你却吝啬，不肯伴他成长，不肯同我老去。

突然就模糊了记忆，你是怎么离开的？好像是很远了，雪白的医院像是荒凉的冬天。你躺在一张比雪薄一些的被褥里。我觉得你只是睡了。才半夜，才上一秒，你还告诉我你的梦里有我和孩子呢！她们残暴地扯开了我们！我不肯，你还牵着我的手呢，我慌张地对你哈气，我要捂热你的手。我泪水啊，清濞啊，连坨地都落你手上了。最后，你被推出来见我，像在家里一样，又是蒙头大睡。可我分明听见你的鼾声啊，却没人信我。

我是知道你会走的，在那一时刻，在那一位置，用尽平生的力气说完温暖的情话。一字一句，吐露清晰。就像是当初，那一时刻，那一位置，不偏不倚。阳光正如海棠般烂漫时，恰恰让你我相遇。这出命运安排好的戏场，我想是彩排了很多次，因为脑中回荡过无数次那个声音，在你还未及开口时。又或者这是个轮回，我们小小的故事在宇宙洪荒之间，一遍遍演过。而轮回不过是重复的结局。

医院里消毒水味很重，我向你抱怨着不喜欢。你告诉我，你的大衣里还藏着好闻的烟草。最后的日子里，我们被时间推着往前走，直到面临悬崖。那天夜里我看见小天使给你插上了海鸟的翅膀，助你飞过羁绊。留我在对岸，捂住身上被丘比特拔出箭的血窟窿，还倔强。像守望天明的老猫，不忍背离。

你走了后，感觉自己与死神的屏障也消失了。我裹着你的大衣，告诉自己要像个男人一样照顾好家。似是而非的这些年，几乎忘了是怎么过来的。只是岁月不肯温柔待我，看不见血，却割得我满脸刀疤。孩子也已成家了，妻子如我那年一样美好。

对了，老伴，村口那家小卖部快拆迁了。记得你以前每年冬至都会拿二十个塑料瓶换半壶祭祖的酒。我今天带了好些这酒，等会我铲完你坟上的雪，烧完钱，再敬你一杯！

“就算有冬天，我也会陪你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