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
罗宝琴
(二十八)
大红
一场大病让余志福消瘦了很多，但日渐恢复的体力，又让他精神充沛了起来，他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出院门了。走在村街上，看见他的人都友好地微笑地与他打招呼，问询他的病情，临了并嘱咐他多增加营养，保养好身体，余志福都很耐心而热情地点头应诺并且致以感谢。余志福是一棵树的老人，他的父母从忻州逃荒要饭来到一棵树以后他才出生。这么多年来，他在村子里没有赖名声，村里人都很敬重他。说实话，他没为村里做出过多大的贡献，但也从没在村里做过损人利己或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的性格温和，不紧不慢，从不恶语伤人，也不轻易受人摆布。他从不肯大公无私，但也不喜欢自私自利，该得的得，该舍的舍，大事面前他不糊涂，小事面前他装糊涂。很多人都愿意和他交心，他对人家也诚心实意;有人说他很圆滑，但他的圆滑中总是带着善意和乖巧，即使谁都能识破，但谁也不去戳穿和计较。余志福背着两手从西坡走向东洼，一场大病过来，好久没有这么撩开双腿走路了，开始两步他感到有点头重脚轻，整个身子像踩在棉花团上一般轻飘飘晃悠悠的，可走着走着，脚下就找到了大地的硬朗，步伐逐渐坚定起来，身体也像装了舵一般有了感觉。太阳光从东面直照着他的脸，他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一下子吐了那么多的血，一时半会儿且待补了。住医院的时候，大荣子就想给他杀只羊，他不让，从医院回来，大荣子又说要杀只羊，他依然不同意，现在倒好，余庆把羊放到山药窖里，把个当年羔子“四眼儿”的腿跌断了，骨头茬子都露到外面。大荣子说，这是天意，正好杀了，补补身体。可余志福还是舍不得，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急性胃出血，就是在工地上做营生，吃的不入贴，饥饱不均，冷热不匀，再加上因为胃不舒服，他自己到药店配了点中药，可就是没按药匣匣上说明的剂量去服用，而是恨求没脆骨，超出两三倍的剂量服用了。他想的是剂量大点，病就好的快点，没想到却把胃烧坏了。这一点，他一直没敢告人，连医生和大荣子也没敢告诉，他怕人家笑话他的无知和愚昧。别看大荣子平时玄里乍虎的，关键的事情上她违拗不过余志福，余志福决定把跌断腿的“四眼儿”卖给修铁路的人，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出余志福所料，当他拐进去往刘玉海家的巷子口，就看见采购员孙国民的皮卡车停在刘玉海家的大门口。车子不旧，但很脏，一看就是经常爬山涉水的结果，车玻璃上罩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只有刮雨器刮出了一个干净的半圆。这个孙国民，余志福见过一面，在他的印象中，此人个子挺高，长得倒也周正，戴着副眼镜，是个小白脸。修路的工人，刚刚在南滩驻扎下来的时候，采购员孙国民开着皮卡车经常来村子里买鸡买兔买羊等之类的活物，可后来，因为和村书记刘玉海接触的多了，就不再满村转悠了，一来就进了刘玉海家，谁家想卖什么，就到刘玉海家找他。再后来，细心的人们发现，孙国民不只是往外采购货物，而且还不断地给刘玉海家往里运送东西。再后来，村子里就传出了关于刘玉海家的大女子大红和铁路采购员孙国民搞上对象的风言风语，这些风言风语很快被刘玉海老婆亲自证明为事实。这是一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情，刘玉海老婆毫不避违地承认大红在和孙国民搞上了对象。十九岁的大红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女子，没多少文化，人样样也一般，只是这孩子的脾气性格随了刘玉海两口子，绵性子，温柔可人。而人家孙国民人才好赖不说，单拿人家是铁路职工，端得是铁饭碗，挣得是月工资这点来说，是她刘大红下辈子都难遇的好事。起先，刘玉海两口子也怀疑过孙国民与刘大红搞对象的动机，他们怀疑孙国民是不是因为无聊枯燥，来耍弄大红，拿大红寻开心找刺激的？可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们又觉得孙国民是真心实意的。孙国民很舍得给大红及刘玉海全家花钱，吃的喝的不说，孙国民还为大红买了部诺基亚直板手机，这可是稀罕东西，村里人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刘玉海毕定当了这么多年的村支书，人情世故，他见得比他老婆多得多，他几次嘱咐自己的女子，要大红别太实心了，和孙国民交往，要多长个心眼儿，可别上当受骗了。孙国民看出了刘玉海的顾虑，特意拿来了他父母亲写给他的回信，信中提到了他和刘大红的事情，对此刘玉海一直还是半信半疑。老实乖巧的大红，在她妈的鼓励支持下，在孙国民的真情流露下，很快坠入了爱河。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是:老天爷赐给她这么好的一个对象，在孙国民身上，她看到了村里后生们身上都没有的气质和风度，那种只有久经世面而练就的成熟豁达，那种文化底蕴滋生出的幽默风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止…都让大红惊心动魄，不能自已。大红完全不记得父亲刘玉海的忠告，她在村里大肆渲染她的骄傲和幸福，无论孙国民带她到哪儿她都愿意跟着去，南滩的田野里，北粱的岩石中，即使是孙国民从不带她到修路工地，她也不在乎，她说她能理解。对于不听话的大红，刘玉海很是生气，他骂过大红，甚至动手打过大红。“不是不让你找，你也十八九岁的人了，该找了。孙国民这个茬茬倒是不赖，但咱们不清楚人家的底细，你说，他就像个没根的沙蓬，从哪来到哪去咱们清楚了？老子告给你多少次了，叫你留点心，按撇住慢慢来，你就不听。”刘玉海的话很有道理，但可爱的大红，一个情窦初开，一心享受甜蜜爱情的少女，她做不到父亲所要求的那么理智。刘玉海的老婆倒是很能看的开:“人家孙国民去哪哇找不见个女人，非要花上钱拿上东西耍你女子了？”“滚你妈X远远的，你懂得个求!”刘玉海破口大骂他老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拿他老婆出气。他暗自决定，过些时，一定要去孙国民的老家走一趟，否则就让他们断绝交往。没过几天，孙国民又给刘玉海买了部手机，刘玉海考虑了好久没去拆封。余志福绕过皮卡车，推开刘玉海家焊着两个红“福”字的铁栅栏大门，先把头伸进去，引逗一下狗咬，以便让主人听到。果然，刘玉海老婆很快从家里出来，一见是余志福来了，赶紧拽住拴狗链说:“哎呀，是志福叔来了，这可稀罕的了，快进家，快进家。”余志福进了刘玉海的家，就有些失望，他要找的采购员并不在家，刘玉海也不在，家里只有女人一个人。“志福叔，身体咋地咯了？”刘玉海老婆一边让坐一边问。“有点事了，不过不是找刘书记。”余志福一时找不到适合孙国民的称呼，只好用眼不住地望向栅栏门外的皮卡车。刘玉海老婆很快明白了余志福的意思，便满含热情地说:“志福叔，你是不是找大红女婿了？”余志福一下子有点不适应这个称呼，不知该怎么应答，只是“哦，哦”了两声。刘玉海老婆依然热情不减地说:“大红和她女婿刚才还在了，一眨眼就不知道哪咯拉，志福叔你有甚事了？大红女婿可极活的了，甚事也不揽手。”余志福感觉出这女人热情当中有几分炫耀在里面，于是他也显出十分认同的样子说:“我想卖给他们铁路上一只羊了，这个事，我得亲口和大红女婿搁搞了，等一等，等中午些儿我再来。”“哦，咱们这一村一院的，大红女婿咋也顶给个好价钱了。”女人满口应诺。余志福从刘玉海家出来以后，并没急着回家，他折了一个身，向南滩的田野走去。他已经很久没来地里转一转了。之前是在建筑工地上当大工子，忙得两头不见太阳，后来自己又得了一场大病，医院家里搁养了二十多天。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到田坢地垅上走走，舒展舒展筋骨，活动活动腰身。农历六月末，时令已进入大小暑间，各种结夹卧果的植物都已进入开花的旺季，红渲绿染的美丽山川，宓远而暄嚣。阳光热情地挥洒，白云轻轻地飘荡，无风的旷野上草木安静而疯狂地生长，菜籽花的黄，胡麻花的蓝，山药花的白，还有那郁郁苍苍的浓淡不同的各种绿，都在悄然无声地轻呼慢喘，芬芳馥郁，令人陶醉。而各种虫鸟却在适宜的阳光下尽情地聒噪，大大小小的甲壳虫愔愔地爬行在枝叶上，蜜蜂和黄蜂嗡嗡地穿梭在花丛间，蝴蝶和娥子上下翻飞，各种鸟雀子叽叽叽喳喳喳地啁啾鸣啭。两部蛙鸣，余志福满步在大自然的美景中，只觉得醍醐灌顶，心旷神怡，他忘记了所有的病痛和不开心的事，轻轻地哼唱起了当年在“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时学过的几句唱腔:余志福正唱在兴头上，忽然看见远处菜籽地里好像有人在活动，他没多想就往近处走去，他以为是村子里的谁在那里做什么，他好上去啦呱啦呱，可仔细一想，不对呀，这个时候，谁钻到菜籽地里能做什么？锄？不是锄的时候，割？不是割的时候，拉屎尿尿也没必要跑进菜籽地里去，又高又密的菜籽杆，割屁股割屁股的，哪如那四下无人的开阔地圪蹴的舒服了？一个灵光闪过，他想起了刘玉海老婆说的，“大红和她女婿不知道去哪了？”哦……这菜籽地里会不会是大红和那个铁路上的采购员孙国民呢？余志福打住了声音，停住了脚步，他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他不敢再唱他的《智斗》，赶紧转身往回走。金黄色的菜籽花像海一样地盛开着，轻风吹过，微澜起伏，一浪接着一浪涌动着，就在涌动的波谷间，一大片菜籽杆被人压倒了，余志福清楚无误地看见一男一女躺卧在那里。男的正是采购员孙国民，他半个身子爬在女的身上，女的就是大红。两个人正在那里缠绵，根本没有察觉出不远处的地圪棱上还站着一个人。大红和孙国民搞对象的事，村里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很多赞同的人羡慕不已，也有反对的人嗤之以鼻静观结果。赞同的人都说大红找好了，找了一个要人样有人样，要本事有本事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人家女婿还端得铁饭碗;反对的人普遍觉得孙国民靠不住，他的底细谁都不清楚，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寂寞而来消遣大红的呢？刘玉海老婆从不怀疑孙国民对大红的感情，她认为如果孙国民对大红没有真感情的话，是不会那么舍得花钱的，钱就是真心，真心就是钱。为了证实这一点，刘玉海老婆在村子里不断吹嘘不断炫耀这门亲事，说用不了多久，就要订婚了。对于刘玉海的家事，对于孙国民和刘大红的闲话，余志福从没关心过，闲话只当闲话听，他从不参与说长道短。现眼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孙国民压在了大红的身上，余志福莫名其妙地一下子感觉到了悲哀，虽然他的悲哀产生的毫无根由，但却十分清晰和沉重。无可置疑，他一下子站在了反对派的行列中。他默默地转身离开，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瞥见了孙国民把手伸到大红的那个地方，并在那里不断地寻欢，不断地作乐。余志福背对着那两个人，腿脚僵硬了片刻，他的心里一阵愤怒，一阵哀怨，他觉得他就像一个老猎人看到一只野兽撕咬着自己的骨血，他愤怒致使，他把子弹推到膛上，一触即发…但他最终走开了，大步地走开了，此刻的哀怨，恍如隔世一般地卷土重来…几十年前，当刘忠从他身边横刀夺走倪桂兰的时候，他就被这种哀怨淹死过了。余志福伤心已极，一进家门，他一把抱住大荣子，把头深深地埋在大荣子的双乳间，像个因受刺激而惊悚万分的孩子，什么也说不出来。中午已过，第二天，第三天…直到最后，余志福再没去找孙国民。他用自己的四轮车拉上“四眼儿”羊，卖给了县城的饭馆里，虽说比卖给孙国民少了些钱，但他认了。
(待续)
无忧(本名罗宝琴)。内蒙古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先后有散文，小说在网络上发表。“文学百苑·改稿荐稿”群启事
具体细节电话或微信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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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通知
即日起，平台开始发放稿费，具体措施：点击量以七日计，500点为基准，发放10元稿费；1000点30元，1500点40元，2000点60元（作假者剔除），中间点数不计，参赛作品除外。特别优秀作品直接选入《文学百花苑》杂志，免费赠送样刊。此为试行草案，在新规定未出台之前按此标准执行。
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4月1日开赛 今日开始接收参赛稿件
为活跃文坛气氛，发掘文坛新秀，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文学百花苑》杂志社决定举行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4月1日起正式启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点数取胜，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最终评奖办法：综合点击量占百分之九十，评委占百分之十。90+10=最终点数），原始综合点数在500点以下者，不纳入最终评奖范围。
6、本次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4月1日开赛）到2021年2月28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1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与会者表演自制节目及互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文学百花苑
联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20年3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