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非常父子(三)
▢ 文/谨方 图/网络
半年后,哥哥领着一个打扮很时尚的城里姑娘走进我的家门,让父母大惊。姑娘梳着波浪大长卷,稻草黄的那种,长长地随意地搭在肩上。大冬天,姑娘上身穿着高档黑色皮大衣,脚下穿着一双长筒褐色过膝的靴子,大衣和靴子连接处裸着大长腿。
姑娘落落大方,伶牙俐齿。一进门就自我介绍说是哥哥的女朋友,对哥哥之前的不逊言行及之后的出走,姑娘向我的父母道歉。哥在一旁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像做错事的孩子。
这个时尚的姑娘确实是哥哥的女朋友。
哥离家出走后,不再从事修理行业,也不再去林区给人做代驾,哥进城开始寻找新的生活。
哥在一名老乡的介绍下,在城里的国营化肥厂当起了销售员,哥特别能吃苦,又能说会道,本来就是农村出生的孩子很擅长和农民打交道,没用多久就熟悉了化肥销售业务。化肥厂销售科科长是一名精明的生意人,他很看重我的哥哥,认为小伙子机灵、有出息,就把他的大女儿介绍给我的哥哥。
两个年轻人一见钟情。
科长住在城乡结合部的西关,他在城里开着两个连锁超市,家里没有男孩,只有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从小也不是读书的料,每日家梳妆打扮、涂脂抹粉,初中一毕业就帮家里打点生意。姐妹俩个做生意倒是在行,和母亲将两个超市打点的井井有条,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我的哥哥很满意,尤其对他未来的岳丈更是崇拜有加。
对于这桩婚姻,我的父亲不屑一顾,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父亲不喜欢铜臭气十足的商人。
哥不久就和这个漂亮的城里姑娘结婚了。按照岳丈家里的想法,想让我的哥哥做个倒插门女婿,继续自己的家业和事业。但我的哥哥不愿做“檐下客”,更不愿看人家的冷脸吃软饭,他有自己的宏图大志。他想开一家农资产品超市,主营化肥;他想在西关修建一处二层洋楼,让全家进城。
而做这两件事情都需要“巨额资金”,开农产品超市需二十万启动资金,修二层小洋楼需二十万元。四十万元,在九十年代初的农村家庭绝对是个天文数字。哥哥的岳丈大力支持哥哥的想法,给他出主意想办法,租门市的五万元钱是一定得给人家的,订购农资的十五万元资金可向银行抵押贷款,抵押品为岳丈的两个超市。再说盖二层小洋楼的事情,哥哥手头就积攒了十五万元,还缺五万咋办?这时哥哥把眼睛瞄准了祖宗的老院。
父亲说得对,我家祖上是书香门第,三进院子,左右厢房;二层石楼,楼下是砖彻的窑洞,楼上是藏书房,六根大木柱子,雕花门窗,青石板地面。我这样描述读者也许觉得“高大上”,但实际上,我个老院是我的太太祖爷爷在清朝末年修建的,历经战乱、地震、洪水等灾害,老屋已经千疮百孔。西厢房地基已经松动了,每逢下雨,水就会往屋里灌;窑洞内外墙脱落严重,尽管父亲找人修修补补,但也是东屋破了补西屋,总没有个尽头;石楼上的柱子已经被虫子吃的空心了。
哥冒天下之大不韪想卖掉祖宗的宅院。父亲震惊,大骂哥哥是个败家子儿。
哥和爸理论,说,死守着祖宗的财产如守着一个“死宝’,看着看着它一点点化掉、烂掉,倒不如除旧布新,把它卖掉。
母亲,和姐姐力挺哥哥的想法。
父亲反抗了一阵,犹豫了一阵,默认了。也许他觉得哥哥说得对,也许这个貌似神圣的老院已经给他的精神套上了巨大的枷锁,他也在试着挣脱这种束缚。
父子有生以来在父亲的妥协中达成一致。
最终老院以六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国家旅游区。其实值钱的不是老院,而是它历史的记忆。雕花的大门帘和雕花的木窗,名人手迹的屏风,门口的石狮、石柱子。这一天,国家方山旅游区的工作人员把这些古色古香的宝贝如截肢似的拆下来,用泡沫包好用麻绳扎紧、小心翼翼装在大货车里运往旅游区。铅华洗净,我家的这些文物,厚实了景区的文化,也解了我家的燃眉之急。
这一天,哥哥和母亲告别老宅,腰别人民币欢天喜地踏上进城之路。
这一天,父亲没有回家,背负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心理包袱,父亲在省城公家单位,他的单身居所里蒙头大睡。
这一天,是1991年12月25日,苏联解体。当天晚上父亲在日记上记下这样几行字:我,郭家的戈尔巴乔夫,在灰飞烟灭中告别过去。
未完待续下期《非常父子四》
下面这个二维码 你可以长按
点击“在看”,告诉我,你曾来过,
我会记住,你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