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期征文33】| 王定红:乡里妈妈乡里爸

乡里妈妈乡里爸

王定红

在那个众所周知的混乱年代,我父亲自然是融透我骨髓的参天巨树,却在莫名的所谓政治狂涛中坍塌了,所幸的是:坚强的母亲,只身带着年幼的我们,倔强地生活前行,于是,我们就早早的感受着,“乡情乡亲”的无价温亲,不敢也根本不可能稍忘——

乡情是妈妈

只身带着我们

爬上的高高山梁

乡情是妈妈

给我们遮风挡霜的

山村小学

乡情是妈妈

远走开会学习时

前来陪伴我们的

山里小子农家妞

乡情   是妈妈

将被“批判”时

就立刻仗义护卫的

淳朴山民

他们有个共同的

名字叫“老乡”

他们对于生命的

最温馨诠释叫“乡亲”

乡情……

乡亲……

乡亲是   山里人

无偿的给我们

腾出了茅屋正房

乡亲是山里人

无怨的给我们

砌码就绪的灶台同堂

乡亲是   山里人

无私的给我们

送来了红薯柴禾

乡亲更是   乡里妈妈

给我们煨香的

玉米糊糊

乡亲更是乡里爸爸

给我们盛上了

野鸡咕咕

乡亲更是   乡里哥哥

劳累一整天以后

还不忘为我们挑来

洗澡水水

乡亲更是乡里姐姐

向我嘴里投进的

桑椹果果

……

最忆是乡情哟

不能忘的是乡亲……

——题记

我们之所以把原本是“蔺”姓的乡里妈妈,叫做“唐妈妈”,是因为乡里爸爸姓唐,这个普通川北农家的当然户主的缘故。
认识唐妈妈,是因为当时那身患重症胃溃疡的父亲被下放到唐妈妈所在的大队接受再教育——任小学教师。
那年月,许多象我父母一样,被人为导演的劳燕分飞,大概不在少数,尤其是父亲们,是实实在在地领教了“妻离子散”的苦楚。于此,我顽固地认为:我们这个家,能完完整整地拚争保全下来,不得不承认,很大程度上,是受恩于这些纯朴善良的父老乡亲,尤其是我的乡里妈妈乡里爸。
直接原因在于:母亲任教的这所山村小学,条件相当艰苦,整座无顶棚无玻璃窗的青瓦平房,孤零零的横卧在最高峰的第二级台阶上,尤其是雪霜肆掠,北风呼啸时,更是如入无人之境无遮无拦,打着漩儿地对几间凉窗壁漏的可怜土坯房,几乎是不间断地大施淫威,狞笑着撕裂着蹂躏着掀翻着吞噬着,再加上仿佛永远冰冻着的石桌土墩,那个冷啊,啧啧啧……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哟!就这样说吧:当时我家就住在这儿,每天煮饭时,都要母亲先升火将锅铲烧烫,再到水缸里切下几块冰,反复几次才有水用;吃饭时,又得用开水融化了结成冰的泡菜坛沿隔气水,才能揭开坛子捞咸菜吃;还得用开水化开冻结成摞的饭碗,才可能有盛饭的家什。你说有多冷?!所以,那时冻烂手脚冻破耳朵等等病例十分普遍,就不奇怪了。
再也不能坚持下去了,善良的山里人(那时叫“贫下中农”)决定:把学校拆迁至第四级台阶的背风处,问题在于,象母亲这样的遭孽“公家人”——私下里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此处一拆,立刻没了它迁处。这时,同样善良而又能干,极其忠于职守的母亲,不等不靠,自己寻找我们的落脚之地。还是那句话:得益于山民的善良淳朴,母亲竟然没花多大功夫,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山垭那边找到了,正如古人云:“祸之所倚兮,福之所伏”。
这种无与伦比的“福”,来自唐妈妈唐爸爸爽快地接纳了我们,有些讷于言的唐爸爸,话语虽然不多,却实实在在腾出了他们最大最好的“堂屋”(按照当地风俗,这可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正屋大堂啊!),给我们一家四口栖身。唐妈妈把火塘烧得暖暖的,还一再叮嘱我姐姐好好照料我和小妹,他们自己的一双儿女,比我们大点的哥哥和姐姐,也无须安排,主动忙前忙后,几次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帮我们搬家……,反正,由于母亲要忙着学生们的事,家里这一摊子(当然包括三个活的),全都放心地交给了“大姐”(唐妈妈)。以至于母亲忙完了学校当天的那一摊子事,略带疲惫的回到新家时,所看到的是我们的锅灶,早就让唐爸爸带着哥哥,在他们自己的厨房里,标标准准的打造就绪。
当天晚上,我们大大小小八口人,热热闹闹地吃了团圆饭:我清楚地记得,是唐妈妈掌勺,主食:苞谷蒸蒸(玉米糊糊加大米熬粥)、肉和尚(白面粉加腊肉煎饼),小菜:盐葫豆、火烧青椒【这里必须啰嗦几句:以篾条之类物,将青辣椒串成串,埋入灶膛,以木炭火星煨之,味浓即可取出,将煨好的辣椒反复吹拍,去灰尘,而后置于姜魁(臼状物)内捣烂,边捣边加入盐巴、大蒜、野葱野韭菜,充分捣匀即可。此种真正的绿色美食,早就因环境恶化而做不了啦,唉】。我可以负责的说,这顿饭,远比现在的火锅之类,甚至所谓大餐之类,要可口舒心得何止多少千万倍?!何况,它饱含了乡里妈妈乡里爸赐予我们的深深情意啊!
肯定是天意吧,命中注定吧:我们一定会有这么好的乡里妈妈乡里爸,还有乡里哥哥乡里姐,不然,小小的我们,为什么会跟他们初次见面,就一见如故呢?一星半点的生疏感都不曾有过,就连还在横握小勺,捣腾着饭碗学吃饭的小妹,也自然而然地向唐爸爸撒娇,奶声奶气地:“嘿嘿,唐爸爸锅巴   有 哎”,唐爸爸每次也都是:“嗯唻嗯唻嗯唻,唐爸爸锅巴有唐爸爸锅巴有”,边说边把锅巴拈给小妹,“来来来,我们利民子也锅巴有了,吃哈……”唐爸爸的声音如若慈父,至今都在我们的耳畔,余音缭绕,袅袅分明无绝期……而这句倒装式表述,后来也成了小妹的标志性儿语,在我们的脑海里记忆尤深,许多年以来,我们都会时时说起这句话,以加深回忆的甜蜜,特别是我姐姐,现在模仿起来,都比小妹自己还像那时的小妹。这不怪小妹,自己太小太小的经历,谁都不会有记忆,除非谁是神童仙子。
说这些,只是因为我小妹的这句儿时语,太经典了,活灵活现的展现着,乡里妈妈乡里爸待我们确实真心的好!我自认为不将其放进空间,或者以某种方式久远地保留下来,至少在我们这个家族传扬下去,实在是心有不甘。
更重要的是在我们这里,世世代代遵循的为人原则——做人要讲良心!这大概和张国立说的“做人要厚道”异曲同工罢。
在网上和现实生活中总有那么一些人,兴许刚刚挨着了点儿某城市的边边角角,抬脚丈量了二里半,而实则何止二万五的长征城市路时,就大言不惭地以“城里人”自居,这一点本也无可厚非,但是,就有那么一些所谓“城里人”,看不起“乡里人”,动辄貌似苦口婆心地:“农村人呐,太愚昧了,太没素质了,农村人呐,怎么怎么啦……”貌似甚为忧国忧民的样子。其实,依在下听来,不说多么的怒火中烧么,至少也咋听咋别扭,咋看咋不舒服。因为,他们招惹了我的乡里妈妈乡里爸,乡里哥哥乡里姐,还有那些众多敦厚朴实的农村人,于此,在下不得不有话必须说了,不说心里堵得慌,也算奋起反击之吧!
“乡里人”果真“太愚昧,太没素质”了吗?!非也!
且看事实为证——
我的唐爸爸,原本是外地人,因为爱上了我的蔺姓唐妈妈,并欲娶之为妻,因为唐妈妈是独生女,确实不能嫁出,他们又不会山盟海誓,也不会甜言蜜语等等,而是唐爸爸义无反顾,实实在在地反入了唐妈妈的闺阁,由此,风风雨雨几十年,相濡以沫总厮守,仅凭这一点,恐怕就能让那些是聚是散,均无常态,人累心更累的“城里人”,羡慕得眼里几于蒙红吧,总不会把能让人“羡慕”,甚至“感念”的本事,说成“太愚昧”“没素质”吧。何况,我的乡里妈妈乡里爸,能叫人艳羡服气,抑或感恩永远的本事,远不止这一桩呢?!
曾经也听说过,或者经常在文学作品中看到过:说“乡里人”的宗法观念极强,家族势力特大,往往能左右一级基层组织,一般是排挤外姓,也许这就是某些“城里人”,嗤之人家以“太愚昧太没素质”的理论依据之一吧,不过,实话实说,我亲眼所见的亲身经历,却是正好相反,难道,仅仅是我们运气好?!
有些端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比如一地一方的小地名,尤其在农村,大都有以“姓氏”为主干的“家族”聚居的习惯。本大队(村)由五个小队(组)组成:“金家湾”有之(一队),“王家咀”有之(二队),“谭家山”有之(三队),“寇家梁”有之(四队),最后就是唐爸爸他们所居的五队了,叫“蔺家垭”,惟独没有“唐什么”地儿,但就是他们这个“独此一家,别无分店”的外姓人家,偏偏就在本姓本土中占住了脚,而且越来越根深蒂固,大有“唯唐独尊”之气势,对此,敬请读者诸君,千万别想歪了,不是旁的什么原因,而是我的乡里爸爸,从来都以其“率直公正”的秉性,而深得乡亲们的信赖,我们经常总能听到大家对唐爸爸的人格评价:“这人直一得不得了哦。”意思是说,我的唐爸爸躺着是一条汉子,站着是汉子1条,横竖不带稍拐弯的“直”得象“一”,对事都一碗水端平,所以,大家自然心甘情愿的服了他。哪怕有时发生了脸红脖子粗,甚至于几乎动手动脚的家庭族内纠纷,也去找唐爸爸这个外姓人来评理调解,而这个并无一官半职的平头百姓,木讷敦实的乡里人,总是能够用不了多少口舌,就使双方很快心平气和起来,有时候简直就是冲着他那威望而实现的:那天一直飘着雨,天将黑时,同组的俩叔伯兄弟还同住同一座院子里,产生了一点矛盾,吵得不可开交,兄说兄有道,弟说弟有理,最后兄弟俩就吵闹得无异于“两个黄鹂鸣翠柳——不知所云”,“一行白鹭上青天——越扯越远”,没辙了的兄弟俩,就习惯性的在山下朝山上打着旋儿音(近似蒙古族的高音“呼脉”)直喊“大爹快来哟……”唐爸爸只要一听见,都会毫不犹豫的顶起雨帽,顺着泥泞往下溜。
当唐爸爸一路泥汤子一脚水的溜到他们家,兄弟俩赶紧招呼大爹快坐,唐爸爸还没点燃旱烟袋,兄就诚心羞赧的说:“这才不好意思哟,这把大爹滑球的,我们就懒球得扯了蛮(吗)?”弟立刻点头附议:“嗯咯嗯咯(要得要得)”。于是,一场烦扰忧人的邻里纠纷,就这样被唐爸爸于古道热肠的吐纳之间,化解于无形之中。
和谐就是这样来的,不服不行!
常言道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用在我乡里妈妈乡里爸和乡里哥哥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简直就是量身裁定一般。
在前面我说过,唐爸爸唐妈妈都是老实八交的平头百姓,所以,我的乡里哥哥自然也是平平一布衣,事实上就是八杆子都打不着一点“官系”,典型的毫无背景可言,而且,还少了其他本地老住户的“家族”势力。但是,就凭着他们那直爽敦厚的秉公威望,当时刚刚荣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正式公民——十八岁的唐姓哥哥,就被蔺姓队民们,全体举手赞成,当选为五队的会计。试想,在那个年代,人家都愿意把自己的财经大权,放心地交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外姓人,还不够足以说明问题吗?!至少,这不能证明“农村人太愚昧,太没素质”吧,我认为,恰恰说明了山里人的普遍率直,不善徇私情。对此,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也的确心悦诚服地再赞道:农村人,好样的!!
由于我那时还小,只晓得成天跟着姐姐们疯玩,漫山遍野地采摘野生果品来解决馋意:什么水茶子啦、豆檬子啦……,应有尽有。特别是水灵灵酸甜甜的紫色桑椹果果,啧啧啧……看着就惹得喉咙像有无数根绕指柔,挠得满口生津,就仨字:“真想吃”,好在每次都能如愿以偿。那是我的乡里姐姐猴儿样几下子爬上桑树,摘得往下扔,我们就张大嘴在树下接,扔到脸上的还是居多,照常一巴掌糊噜进嘴里,只顾味道好极了,哪管已作花脸猫?!直到胃饱嘴满足,这才指着别人的大花脸,彼此人和人全都笑歪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哈啦子砸脚面子啦。
至于乡里哥哥的工作业绩怎么样?我无权也不能评判,因为那时的确太小,知事不多,印象尤深的有三件事:其一是有一年的暑假,苍天似偌大水袋,在沉沉地悬压于那时人们的心里和那一方土地之上的同时,又被一双无形的魔手撕裂了一样,拚命地往下漏水,没完没了,母亲执着地冒雨前去探视父亲,把我们放心地托付给了唐妈妈她们,为了我们几个一时没妈的孩子,能照常干干净净的,每次都是哥哥收工回来,天将黑时,才不顾劳作整天的疲惫,挑回几担井水,由唐妈妈给我们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乡邻们都这样说:“看看你唐妈妈,把娃娃洗得多白哟”;其二是哥哥不止一次地背回红薯柴草,整整齐齐地堆码在我们灶前说:“这些都是队上分给余老师的”,要知道,这里的土地财产并没有一厘半毫属于母亲,更不用说正被“下放”着的父亲和我们几个小毛孩了;其三是哥哥时不时和唐爸爸一起,一人扛上一支火药枪,满山转悠,那时给我们解馋补身的野味,就是这样来的:什么野鸡野兔呀啥的,品种不少,应有尽有,最厉害的是那个通宵,爷俩兴冲冲地扛回一只肥噜噜的树尾子(学名:猪獾),记得一直到春节,树尾子的腊肉我们还在吃。
后来,当我长大一点,能够多记点事的时候,父亲又平反了,真正的有些依依不舍,别离哥哥他们时,我们全家人这才到小镇团聚。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过,事实总归是胜于雄辩的:乡里哥哥从改革开放前的十八岁小队会计,继而大队会计,再而改革开放时的村长,而后的党支部书记兼村长一肩挑,直至现在年近花甲的老村长,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父亲归山的那天,乡里哥哥自然前来相送了,父亲“三·七”祭日过后的次日,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的小妹,也专程和我一起,再次回到了久违的“蔺家垭”。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当兄妹二人途经“王家咀”,我正指点着那座熟悉又亲切,也有些许陌生的山村小学,给妹妹讲述着妈妈曾经奋斗的地方奋斗的事儿,真的百感交集时,恰巧看见了学校里正在召开本村班子的换届选举大会,都是那么熟悉热情的乡音啊!处于此时此刻,又经历着此情此景的人,要是眼里纯粹不会潮糊糊的那就怪了。
因为心里老掂念着见唐妈妈,也不便打扰哥哥他们开会,小妹催促我说:“哥,快带路,看唐妈妈了”。于是,我们告别了众乡亲,暂别了乡里哥,急匆匆上路了,凭记忆东倒西拐,终于带着小妹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唐妈妈(只惜唐爸爸早已作古,对不起了,亲爱的唐爸爸,且容侄子稍后专叙,好吗?!)
唐妈妈的身体依然硬朗,依然用她那标志性的清脆嗓音,爽朗的笑声感染着我们:“哈哈哈,这娃儿小时候迁烦(淘气)的,我拿条竹(扫帚)塟(打)你那腿杆,还记得不?!”我说:“唐妈妈哎,哪里记不到哦”,唐妈妈玩笑地说:“只怕是记仇罢”,我说:“哪敢咯,您老人家举得高打得轻,好安逸哟”。
这事儿我很清楚的记得:那是唐妈妈正在碾米(用一种牛作为动力的拉动工具),我一会儿爬上木架,当成牛拉车乘坐,一会儿学着唐妈妈翻动着谷子,最后不玩得忘乎所以了,就干脆爬上碾盘用脚翻谷,就这样,把不少的新稻米稻谷,扒拉到碾盘轴心木桩之下的缝隙里,根本就掏干净出来,唐妈妈一见,心疼得拿起扫帚疙瘩,顺手修理了我几下,不过,我眼泪还在腮帮子上挂着,又在喊“唐妈妈,吃饭了不?”现在想来,这纯粹是我那时正常的错误嘛,嘻嘻……
所以,我对唐妈妈说:“要是没有您那几条竹,可能我就不会把唐妈妈喊得这么亲热呢,哈哈哈”,但是,唐妈妈接着说的话,倒让我对小妹有点嫉妒了:“还是我利民子乖”。真的呢
午后很久了,哥哥才开完会回来说:“我真的不想当这村长了,但是没办法,人家要选,差两票就全票了,那两个是在广东打工的。”我自豪地说:“哥哥,你好凶哦。”
临行之前,我轻抚着唐爸爸的大青石墓碑,默默的向老人家叙说了许多心里话,其中有一句我记得最清楚:唐爸爸,您和哥哥才是真正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我的记忆中,经常和唐爸爸一起谈天说地的人,秉性也和他一样,都是憨厚朴实,爽直无私的山里人,印象最深的有两个,都是“蔺家垭”的前辈,我们管他们叫“财春叔”、“常春叔”。
“蔺”财春叔当时住在唐爸爸他们更低一级的大山褶皱里,也就是蔺家山的第三级台阶上,后来唐爸爸他们也搬迁了下来,成了名符其实的邻居,两家相距不过百米,真正的近在咫尺。俩个秉性耿直的乡下老头儿关系特好,所以,财春叔的有些老实举动,也有意无意的感染教育着我们,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邻居两家邀约去相距近十公里的小镇赶场(赶集),唐妈妈也带上了我,让我兴奋得屁颠屁颠的,哥哥帮财春叔背起已够称(那时规定的130市斤)的肥猪去售出。到达目的地之后,大家都按部就班,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儿,唐妈妈安排我先在财春叔做事的猪市坝(那时本地人交易牲畜的专用场地)等着她们娘儿俩。于是,我就势坐在东河岸边,这一片开阔的沙滩地,既有河风煦煦又有刺槐林遮阳,实在舒服……
不大一会儿,就有一个和哥哥年纪相仿的小青年,和财春叔三言两语达成买卖,这笔生意具体值多少钱,我并不可能去关心,关键在于:这个愣头青刚拿出他的黑色人造革提包,刚给财春叔数了两张纸币,就突然惊诧诧地大声叫道:“糟球,我的背架子(背重物的农用工具)”。边说边急惶惶地将手中的黑提包,朝财春叔怀里一推,转身就跑去找他的背架子去了,至于财春叔等了多久,我记不清了,反正时间不短,连唐妈妈和哥哥都办完事来一起等了一会儿,那小伙子才大汗淋漓的背着背架子赶来,财春叔玩笑他说:“个小伙子,才莫球名堂喃,不买猪儿也不要包包了蛮(吗)?赶紧拿起走喔。”小伙子满脸胀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嘿呀,嘿呀,这老太爷才直一,这老太爷才直一,嘿呀”,财春叔慢悠悠的吧叽着旱烟斗,笑矜矜的再无言语。“哎,老太爷,头楼(刚才)我给你拿哒(了)好多钱咯?”财春叔说“二十。”“这老太爷才直一哟,嘿呀。”小伙子又从黑包包里掏出一卷钱来,一张张的数到财春叔手中:“三十、四十……”而且不时间杂着小伙子感激而钦佩的话语:“嘿呀,这老太爷才直一哟,嘿呀!”此时的财春叔,却照样无声无息地蹲在沙地上,很是专注的整理着自己应得的卖猪钱。
再来说说唐爸爸的另一老友——我们的常春叔。
“蔺氏”常春叔是全公社(乡)乃至全区(镇)有名的老红军,也不是本地人,听口音就知道,两口子都是下河老几(南部县一带人氏),巧的是也是“蔺姓”,当年,常春叔奉时任红四方面军总指挥的徐帅之命,投身于波澜壮阔的“强渡嘉陵江”战役(因此给后人们留下了追思前辈,鼓舞自己的“红军渡”等一系列红色英址,即是后来的川陕地区红色旅游线路的重点之重点),由此而身负重伤:右腿被枪弹炮弹双双击中,从此不得不告别沙场。红军大部队开始长征时,地方政府有组织地把常春叔,就近疏散到“蔺家垭”养伤,伤痊愈后,就留下了终身残疾:右腿只能呈90度来支撑身体;因此那时我们经常看到,常春叔拄着他的标志:青冈木质地,尾部用铸铁打造的红军杖,在那古老的山间青石板小路上,“咔!咔!咔!咔!”踢踏而行,威严无比,雄壮无比。可以肯定地说,所有认识常春叔的,压根儿就没人认为他是什么“瘸子”,而且是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更多的恰恰是大家对老红军蔺常春同志的无尚崇敬。就象我,看了10月1日的国庆大阅兵,在被那一列列一队队威武雄壮,震天撼地,激越人心的强势方阵钢武红流,所深深震撼着的同时,也总是想起红军战士常春叔那铿锵的“咔!咔!咔!咔……勇往直前绵延不绝……
其实,怀有同样心理的朋友,肯定是难以数计的啊!比如今天,我照常在电视上,翻来覆去的搜看了多次阅兵式后,心就稍稍平静了些许,这才打开电脑,初略浏览了一下,为祖国欢呼的网友果然多得不得了,比较有特点的是有位网名叫“素素”的好友,她在《鹰之歌》中描述了全家在客厅里,共同经历了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尤其她小儿子那“无言的泪水”,老爷子胸膛大起大伏的老泪纵横,更让我不禁潸然泪下。
爱国情怀,是在所有中华儿女的心血里,跃动的脉搏啊,生生不息!!!
哦,勒缰回马吧,让我的思绪再转回到唐爸爸的老友——常春叔身上来。
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常春叔的光荣伤疤,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唐爸爸带着我和常春叔在那棵茂密的核桃树下,讲起他那些过去的故事,全身心的荣光与自豪,常春叔慈祥地让我轻触着他那曲虬苍劲的血管凸起,透视他膝关节中央的空洞(仅有能对穿对视的皮肤盖着),我的心颤抖不已了。这种情景,在我的生命里,将永远不可能磨灭。
常春叔的另一个标志,就是说话中气十足,说啥都瓮声瓮气抑或大声舞气,就连向别人介绍自己的老婆,也像向大山宣告似的:“她,是我女将哟!!!我最先领略老红军那火气冲天的正气凛然:是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母亲接到大队“贫协主任”的通知,下午放学后到大队(村)农机站开会,实际上,是有人想以“反革命家属”的名义,来个突然袭击以“批斗”我母亲,而母亲却一直蒙在鼓里,啥也不知道。殊不知,这个秘密被纯朴的山里人,三五两下传到了常春叔耳里,结果,该“交待问题”的母亲还未到场,没接到通知的常春叔,却拄着“红军杖”,“咔咔”到了,人还在农机站场院外边,就瓮声瓮气的怒骂道:“狗日的XXX,都给老子出来,妈卖X,你们为啥子要斗余老师?咹!你这几个娃儿又会写几个洋码子了蛮(吗)?咹!余老师把你的娃儿教错哒蛮(了、吗)?咹!些狗日的,莫良心!”说着说着,抬手就结结实实的教训了欲主持会议者几红军杖,疼得那人呲牙裂嘴,连忙跳着脚丫子溜之乎也,这个批斗会自然就没开成。
我常想,在那个黑白的界限不怎么清晰,是非也不怎么顺畅有序的年代,正是因为我们幸运地得到了乡里妈妈乡里爸,以及和他们这样的乡亲们,我们才能幸福的成长到今天。
所幸的是:我们的国家早已走出了那段历史的阴影,越来越轻装阔步,前进!前进!!
我们由衷地说一声:中国,我爱您!!
就我们这些芸芸众生中的平凡人家而言,大概嫁娶喜事之类,应该是屈指可数的几件人生至大的事儿,而亲戚之间的相互走动,以之表达感情,密切亲情,也是在这个时候,尤其能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们和乡里妈妈乡里爸们,就是一个极好的佐证——
我生平第一次吃上这种喜宴,是哥哥把桂芳姐姐娶进了唐门,因为那时我实在很小,哥哥婚仪的具体步骤,确实想不起来了,但是,有几个喜庆场景,是清晰而牢固地粘贴在我的脑子里:一是“哩哩啦啦”的欢快锁呐声,二是“噼噼啪啪”的愉悦鞭炮声,和人们的欢声笑语一起,明白无误的传递着山里人的无尽喜悦。三是唐爸爸带着我给客人搬座凳,进进出出,满心欢喜;四是最令我兴奋不已的事,就是哥哥奖给我一大把零零散散的红色小鞭炮,叫我带上一帮毛孩儿到房后空地上,去尽情的“砰啪。”当然,我们那时依然住在那间温暖的正房大堂,因此,来往宾客都知道,我们就是一家人。
后来,已经平反昭雪的父亲,把我们接到小镇中学,还是这句话:受恩于小平同志的伟大,我们终于迎来了全家幸福团圆的人生春天。作为老师的父母,当然是把我们的学业,当作头等大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允许我们耽误上课时间的,包括早晚自习,要是胆敢违犯规矩的话,定是教鞭伺候,绝不轻饶,就是妈妈说的:“请你吃条花儿面”,意思是说,一教鞭扬下去,屁股上多半都有点宽面条状的痕迹,我曾问过父亲,为啥不打手呢?父亲回答得很明确也很干脆:“手要写字”。哈哈。还是有点火辣辣的哦。但,那天我擅自逃课——一整个儿早自习,父亲居然没给我吃“条花儿面”,反倒笑嘻嘻地对我说:“你娃跑得还快嘛,回来说一声都不行啊,走人户(亲戚)也不送点礼?”,于是我窃喜。原因是:当天一大早,我本来是去早自习,习以为常的事啊,可刚走到操场边,就碰上一个蔺家山籍的师兄对我说:“你哥哥当爹了”,我一听,想都没想,背起书包就往山上跑,人小又轻车熟路的,不大工夫,就到达这个令我终生魂牵梦绕的特别的家。
一到家,就急急火火地对着哥哥直嚷嚷,我要看“咩(小)娃儿”。桂芳姐姐一边把咩(小)娃儿抱给哥哥一边说“小华,咩(小)表叔儿看你来哒(了)”白胖胖的新生命,很是惹人怜爱,那感觉和这之前抱着小妹的心情差不多。这时,唐妈妈心疼我累了饿了,慈爱地给我盛了一大碗香喷喷的月子汤——红糖鸡蛋醪糟,现在还想吃呢。
乡里姐姐办喜事的时候,正值刚放暑假不久,父亲他们还在改期末试卷,所以就指派姐姐带着弟妹们,全都上山,参加乡里姐姐的婚礼。
小华出嫁的时候,是一个梨花飘香的日子。那时,我父母年事已高,退休了,我家也迁到小城,两家在地理上看来,距离却然远去了,但彼此的心,依然如故。所以,父母特命我专程带去了真诚的祝福。
我们长大后,该成家的时候,虽然住地和唐妈妈他们渐渐远离,但是,他们一旦接到消息,哪怕我们自己都有人因工作关系耽误行程的时候,哥哥肯定要专程赶来祝贺。就象我大妹举行婚礼的那天,我原本是头天晚上赶回来的,还专门换了一套崭新的马裤呢警服,给咱妹妹长点脸,殊不知,才九点多钟的时候,我正在忙乎着想大妹的婚礼现场搬酒水呀啥的,突然,警车开到了我跟前,说领导指示:“有急事,马上出发。”,遗憾又没辙。就在我百般无奈地拉拉妹夫手的时候,乡里哥哥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头说:“去吧,工作第一,要对得起你头上的警徽。”真的让我激动万分。
我们和乡里妈妈乡里爸这一家子,就是这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亲戚,世代永远的亲戚……
【全文完】
作者简介

王定红

网名:独钓寒江雪

笔名:叶脉、巴山野狼、独钓寒江雪  等

学历: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肄业

简介: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学时期在市级文学小报《读与写》上发表过散文《姐姐》、《搬巴滩》,小说《成荫成林》等,初二时参与筹建和之后主办过数期《星星》校报。八十年代就职于某国企治安工作,以《万能输血者》、《面对大红的荣誉证书》、《妻》,《0点,我要出击》、《夜走剑门关》、《夜宿警车》《夜来寻枪记》《冬夜设伏地垄沟》等“夜”字系列作品,而成为《广元公安报》的骨干作者之一。九十年代末企业倒闭后外出谋生中,相继有《面对死亡》、《缺氧婚姻》、《未婚妈妈》、《保安,你无权执法》、《夜幕下的乌市竟是如此绚烂》、《新疆好人(1——5)》、《黄鹤楼下辣鸭脖》等作品,散见于《广州日报》《羊城晚报》《乌鲁木齐晚报》、《新疆兵团报》《楚天都市报》等纸媒……

自我评价:打小就钟情于与字词句较真和砌码,悠哉乐哉且乐此不疲。

第二期“文学百苑·改稿荐稿”群启事

  为了进一步提高广大文学爱好者的写作水平,为了更好更快地满足广大文学爱好者的发表愿望,为了文学事业的进一步发展,《文学百花苑》杂志社特创建“文学百花苑·改稿荐稿”群。具体事宜如下:

  1、凡是具有一定写作基础且具有创作热情者均可参加。

  2、每人每月递交两篇文章给改稿荐稿老师点评批改。

   3、优秀作品和具有较强点评价值的文章将在“文学百花苑·改稿荐稿”群里共同讨论。

  4、每期保证每人在《文学百花苑》杂志至少发表两篇作品,在《河南科技报》至少发表一篇作品。

  5、入群者在同等条件下可优先参加《文学百花苑》杂志社举办的其它各类文学活动。

  6、入群费用为每人每期600元,每期6个月,不再续群费者亦可在群内继续停留9天。

  7、第二期“文学百花苑·改稿荐稿”群时间为2019年7月1号至2019年12月31号。

  8、前10名入群者费用为每人360元。以后各期,此10名入群者,如再入群,其入群费用不受其它因素影响,永远为每人每期360元。

  9、“文学百花苑·改稿荐稿”群随时欢迎各位有志于文学创作者入群,时间顺延至6个月。

  10、凡入群者均赠送半年《文学百花苑》杂志。

联系电话:17344880441  微信:shuai_pengju

《文学百花苑》杂志社

河南科技报社·科教周刊

2019年5月30号

  

参赛或杂志征文必加微信:shuai_pengju

第四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为活跃文坛气氛,发掘文坛新秀,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板块决定举行第四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活动,此次大赛由微信平台《文学百花园》独家首发;参赛内容要积极向上,主题不限,题目自拟,即日起正式启动。

1、作品要求:每篇作品字数2000字内,每首诗在40行内,作品要求原创,且未在其他微信公众号发表过,可多篇文章参赛(只取最高奖)。

2、来稿需注明【参赛】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3、参赛唯一邮箱:1403384853@qq.com

4、本次大赛以综合点击量取胜;自然点击量×0.1,打赏资金不返还(1元折合2个点击量)一个有效评论(五十字以上针对作品点评)折合3个点击量(有效评论一个ID只选一次)。

5、最终评奖办法:综合点击量占百分之七十五,评委占百分之二十五。(75+25=最终点数),原始综合点数在500点以下者,不纳入最终评奖范围。

6、本此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五月一日开赛)到2020年2月1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0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会前会后安排两场文学交流活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文学百花苑

联办:河南科技报·科教周刊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19年5月20日

《文学百花苑》编辑部公告

本刊从第十期起,与河南科技报联合办刊,杂志名称不变,刊号为:CN41-0019,具备全国发行和刊登广告的资质。刊出的作品可作为申请各级作协的依据,是在职公职人员评职晋级的重要依据。

联系电话:13343811328     15926594970

《文学百花苑》纸刊杂志征稿正在进行时

投稿注意事项

1、来稿需注明【征文】字样 +作者简介+作者生活照,否则,视为普通投稿。

2、小说、散文、故事、随笔等作品2000字以下为宜,诗歌不超过30行。

关于赞赏返还新规定

即日起,每篇作品七日内打赏金额20元以内者不返还,20元之外全部返还。

1258873875@qq.com

作者必须主动索取打赏细目及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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