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桐树，新市古镇的“丹青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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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代，新市古民居杂丛的四栅，或在一些古桥畔，会看到长着大批高大的落叶乔木，这是一种名为“泡桐”的野生树，树高数丈，树冠如盖，遮云蔽日。因为年代久远，树的形态各异，虬冉沧桑，皮质粗糙，疤结累累，树杆硕壮。在我的记忆中，会把这些泡桐树，称作为新市古镇的“丹青妙手”，是它们妙手涂鸦，让周边的古宅、古桥、古巷就好看得多，优雅得多，生出一种诗意，透出一种庄重而又文化的氛围，景观有味了。这些大树贫穷又坚强，大方得体，彰显了本地历史人文的可贵精神。

仔细想，这一棵棵泡桐树生长比较随和，没有太讲究优厚的地理条件，它们随处而生，倔强勇敢。先是默默长成一株极不起眼的小树，几乎有点乱糟糟，没有艺术，一蓬蓬在石板缝里长出来，或在桥侧伸出来，也不太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杂树一簇而已。但殊不知，泡桐树长得特别快，像是特别懂事的植物，长到一定的时候，枝叉分布开来，分布得有讲究，有格调，就像画手的艺术风格，开始有好看的倾斜体形，气质油然而生：“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这并不夸张，形容那些高大的泡桐树再合适不过。它们参天而立，顶端的华盖极具丽质，丝毫不逊国际艺术家的设计，树下则是形成巨大的掩体，像是母爱胸怀，供孩子们荫翳。

我的少年记忆，很多是在这样“丹青妙手”画出的华美荫翳里度过的。新市觉海寺对面的岸际，紧邻着寺前桥侧就有好几棵泡桐树，它们伸展的肢体之美是极富想象的，它与我少年生活的寺前弄是互有依托的。它夺目的高大浓绿，是寺前弄为之骄傲的一部分。这里百姓喜欢靠近它，从来没有尝试过对它的任何伤害，喜欢在它下面三四个人围桌闲坐，聊往事。喜欢目光顺着它粗壮的树杆缓缓向上，向上仰望，一直望见蓝天。而蓝天，广袤无际，像是隔了几代的远亲，让人徒生陌生的敬畏。唯有泡桐树，是真正属于自己可以亲近的事物，随意而不忌讳。那个贫穷的年代，生活寒酸就像泡桐树一样的清苦无语，没人欣赏的孤独是当年少年普遍的生活际遇。而当自己每至泡桐树下，昂然看得见一种精神力量在鼓舞，我听见上面的鸟儿在歌唱，云朵在上面偶有张望，才知书里的童话依然具备生命的活力。

每至春天，这些“丹青妙手”会使出高超的艺技，涂绿缀红，让这里的百姓报之以羡慕。因为它的枝叶繁华，便使周边的景区为之增色，缓解了某种经济萧条令人倒吸冷气的局面。泡桐树花朵簇堆，紫色的最多，数也数不清的花挤在枝头上，压低了枝条。酷暑时的泡桐，则茂枝浓叶，树内架起了很大的空间，储一片凉爽在里面。枝杆间结构宽敞，伞骨状。一片青绒绒的树果，看看也消暑，树的深高处有蝉，随意停在不同的枝杆上，唱着“同一首歌”，实在是太美妙。烈日无法穿透它浓密的冠盖，树的洒脱与磅薄向上气势，远胜于少年的我对名人的崇拜。

感谢这些“丹青妙手”，曾经把当年破败的新市描绘成古老清雅的一景。印象中“刘王堂”有它的存在，让整个荒寂多年的“刘王堂”前空场地，挥发出别样的生机。西栅“文运桥”两侧，也有好多的泡桐树，把这一带的寂凉轻轻扫在时空的一侧。陈家潭“日晖桥”侧的泡桐树，像是卫兵似的守护，把古桥掩映在绿色之中。在“万年桥”，泡桐树安静地表现这一带百姓的朴实与乐观，似乎告诉我这里的悠闲。在“青莲庵”一带，那些泡桐树体现出一种长辈关怀，倾身俯视，像是母亲看着地面奔跑的孩子，一眼不眨。

近几年，随着旧城改造和拆建，泡桐树的数量明显少了许多，特别是镇内，已经很少看到如此伟岸壮实的泡桐树了。在我眼里，没有了泡桐树，新景区就出现没法填补的空旷与寂凉。那些新换上的树，名目有些怪异，几乎没有一棵树可以比得上泡桐树的浓翳蔽天，它们绝对比不上泡桐树伸向天空手臂的豪迈，比不上它像是经验丰富导游般的优雅，倾斜着身姿听着旅客的诉说。比不上它丹青的技艺，泼墨与勾勒都是一种描绘，随着环境的运用，艺术已臻造化。

泡桐树，是新市古镇的“丹青妙手”，这似乎是新市所有建筑物，一群与生俱来的伙伴，以古为趣，以高为雅，以繁为乐。据说，泡桐树是最适合制作琴器的材料，古琴，一段“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和者极寡。可想而知，泡桐树这古镇新市的“丹青妙手”，有谁知它内心孤独的困苦，有谁能理解天地造化之妙，让这一棵棵看似贱朴平常的树，内怀对古镇新市一颗愚爱的心呢。

很久以前，曾经为寺前桥侧的泡桐树写过一首诗《多么像你心跳的声音》，表达我对这么一位家乡“丹青妙手”的无限敬意：

你的美是有高度的

与天接攘

超过庸俗的矮，是对的

你自顾不暇的成长

漫长时光里

我听得见你心跳的声音

用力扶着倾斜的石桥

又暗地把家乡传说交给云朵

一朵朵紫色花从内心蹦出来

河流的母爱是细腻的

寺庙为你诵经

你用身躯深情保护着它们

你心跳声音，飞驰时光列车

小虫低吟往事

风吹动你的影子，很美

当我一闭上眼睛

记忆图片增加了穿插的速度

我内心的波澜，多么像你心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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