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孝顺的“顺”》

孝顺的“顺”

樱姐很孝顺，给她妈（我大娘）冬买围巾夏买汗衫，牛奶红糖水果一年四季不断。最近又给我大娘新买了辆电动三轮车。我大娘乐得合不拢嘴，逢人就夸樱姐如何如何孝顺。

这天，我妈、婶子、还有大娘等人在村头的大树底下聊天。大娘正说着樱姐的孝顺，樱姐骑车从远处来了，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大家都说，看，孝顺闺女来了！樱姐下车笑眯眯地跟大家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对着大娘凶起来，这么大风，谁让你出来的？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你不出来难道会闷死啊？大娘忙起身，讪笑着说，走，这就家走。樱姐还在凶巴巴地絮叨，给你买了煤也白买，一天天往外跑，你就不会坐家里看电视啊！

我们互相对望了几眼，一下子觉得没话说了，也就散去了。

后来，我妈去约大娘赶集。正逢上大娘在独自抹眼泪。原来樱姐刚才又把大娘好一顿凶。大娘委屈地说，哪有这样的闺女，这当娘的左不是，右不是的，让她训得跟个三岁吃屎的孩子样的。

老公给家里盖了最新式的新房，装了最流行的地暖，又买了烧暖气的大炉子。可每次我们回去，发现炉子总是闷着。屋里说不上冷，但也比不上我们城里的家暖和。老公不由分说就将炉子打开，续上满满一膛子煤。我看到公公疼得龇牙咧嘴的。不一会儿，公公趁我老公不注意，又去将炉子闷死了。一会儿，我老公觉得屋里温度升高得不理想，就去查看，一看炉子又被闷死了，冲着公公大声嚷，给你装暖气是干嘛的，你整天闷着炉子那装暖气还有啥用？说着，不由分说又将炉子打开了。公公嚷嚷着，俺不冷，你非得让俺烧这么热干嘛？这邻居来了还都说咱家里热哩！别人家都还没生炉子哩。老公说，你管人家干嘛，咱烧咱的。老公跟公公犟起嘴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婆婆爱吃剩菜剩饭。嗨，谁爱吃剩饭剩菜啊，这不是怕瞎了么！大姑子有一次看到婆婆在偷吃剩饭，一下子夺过来直接扔垃圾桶里了。婆婆的脸色顿时有点儿难看，说，你们这是犯罪哩，这白面馍馍说扔就扔，连肉也扔，老辈子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啊。大姑子说，老辈子是老辈子，现在是现在，你不知道吃剩饭容易得病吗？婆婆还犟着，俺这肠胃都适应了。

其实老人们从挨饿的年代过来，节俭惯了，你非要他们放弃坚守了一辈子的习惯，是非常难也非常不明智的。虽然他们知道这是晚辈在爱护他们，但这种粗暴的方式他们接受不了。

孝顺，孝顺——一是要孝（尽心奉养父母），二是要顺（顺从父母的意志）。这两者是相辅相承缺一不可的，只有孝不行，只有顺也不行。

但我们往往只重视了“孝”，而忽视了“顺”。其实，“顺”比“孝”威力更大，也更重要。

我们总觉得老人是成人了，不必要像对孩子一样呵护、反复引导。其实老人老了比孩子还孩子。他们同样需要爱的滋养、需要温柔的呵护。之于他们，物质是次要的，他们从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走过来，现在能吃饱穿暖就非常满足了。他们的心情才是最重要的、最需要我们关注的。而且心情又直接影响到健康。我们的诸多努力都是为了老人们的健康，但是如果我们自认为的“孝顺”让他们心情不好，那这“孝”又有什么意义？

我们在给予老人们物质的同时，千万不要忽视了他们有自己多年的生活习惯和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我们不要总拿自己的一套理论去强硬地干预他们。让他们自由的、有尊严的、有主权的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才是最大的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