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顔良《荒山有果》
荒山有果
荒山有果,奇涩无比,传说吃了这果子,便可有通天的本领,成为庄子口中的圣人.
“树爷爷,吃了我们真的可以变为圣人吗?”阿文探出脑袋乌溜着眼睛细声细气地问,树爷爷乐呵呵一笑,将她点做人形,要她去人间看看顺便找找答案。
她首先去了集市,只因大隐隐于市。
街上有卖桂花糕烦人老人,嬉闹抢风车的儿童,吆喝声不断,好不热闹。她正津津有味地看,一位卖簪子的姑娘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温柔娴静再普通不过的女子,衣衫发白补丁连串有些寒酸。她对面市侩嘴脸的妇女粗鲁地掀了她的摊子,一边往回走一遍骂骂咧咧:“不就少给了你几文钱吗,至于么。”
那女子默默收拾发簪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阿文走上前帮她收拾,那姑娘冲她甜甜一笑,道了声谢。
“你为什么不生气呢?”阿文忍不住问。
“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那姑娘平静地说,想了想又道:“可能那位大婶很需要这几文钱,同为女子,不必太过计较。”
阿文微愣。
原来圣人有一层境界叫包容。
分别时姑娘递给她一只做工精美的云脚卷珍珠簪,她支吾推辞不要,理由是没钱,那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将簪子挽在她发间,说:“相见即缘,特以此簪相赠,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还要再加一份给予,阿文在心里补充。
繁星入夜,夜放花千树。
今晚有男女互赠绢花活动,只要对方收下便可结为连理。阿文觉得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不料被一朵绢花拦了去路。
“杏花白,白不过云脚卷珍珠簪;湘江美,不及姑娘两黛柳叶眉。”那翩翩公子举止有礼眼带笑意,郑重问:“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她的脸蓦地一红,接过绢花扭捏。皎皎月光下她望着他完美无缺的侧脸,心想圣人长的也不过这个模样。
只是她错了。
他最初的确待她极好。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常与她游山玩水,泛舟湖上。或教她诗书,或教她吹箫相敬如宾,羡煞旁人。可渐渐地,他的兴致就淡了。他也开始像那些俗人一样,疯狂地求取荒山之果。他的脾气越来越差,他的名声在街坊邻居中越来越糟。阿文心疼他,换来的却只拳打脚踢。
失了爱人的阿文,很是伤心。
她又去找了卖簪子的姑娘,那姑娘正在读《庄子》,给她念了一段。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呜呼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阿文不懂这些,可她认得“圣人”二字,便借来这书想拿给他看一看。
她刚踏进书房,他就激动地按着她肩膀急切的问:“阿文,我听外面的道士说了,你有荒山之果,对不对?给我吧,我们是夫妻,理应共享才是。”
她愣住,心里凉了半截。
原来所有甜言蜜语,都以果子为目的。
他在她耳边动情地说:“只要我吃了果子,我便拥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我可以让你锦衣玉食,享一生荣华,甚至母仪天下……”
他还说了什么,阿文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眼前发黑,人心的险恶让她发抖。北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都不及这六月伤人矛戟。
终于,她现出原形化作白果浮在空中,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那你吃掉我吧。”
他两眼放光,贪婪地抢过白果狼吞虎咽掉,,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
墨干了,茶凉了,阿文的魂魄飞走了,铜镜都看着呢。
她此生只识“圣人”二字,便将其作为最美言辞赞美了他,可他的作为让她那么失望。
阿文的魂魄飞回了荒山,靠着树干闷闷不乐道:“他不要我了。”
树爷爷用藤条爱抚着她的头,问:“你现在还想知道答案吗?”
她摇头,把头埋进臂弯里,一会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几天后,她从白鸟姐姐那看到一段影像。卖发簪的姑娘因心思细腻心灵手巧,已许配了一户好人家,夫妻二人和睦美满。
而他因为心思不正,已丧失神志,不得善终。
“你还知道了什么?”树爷爷问,她想了想后说:“光与影交略,美与丑并存,相比之下出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