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迩 《那些路过我生命的人啊 》
那些路过我们生命的人啊
子墨子言
一
每天身边都会路过很多人,多到数不清。一个人在外地求学,每每寂寞时,就会寻个僻静的林子,或是湖边。那里人迹罕至,只有时急时缓的风在嬉闹,万籁无声。于寂寞的人而言,一个人对着影子说话才是良药。可寂寞就像一群候鸟,在人群之中来回迁徙。它从我身上飞走时,我的影子便沉默了,我也不再去湖边,而是沿着林荫道走进小巷,再由小巷拐入大道,继而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淹没,如同一条搁浅的鱼扑向涨潮的大海。
我曾把这个怪癖告诉一个朋友。他不解,打趣说我傻,又问我说:“寂寞时才不是更应该行走在人群中,找人说话吗?”
我摇头。
为什么呢?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寂寞的人大多生性腼腆,比如说我。我曾经试过朋友的方法,那时我刚失恋,苦痛、孤独、悲伤如同一场忽然而至的大雨,我无处可逃。所以走在人群中的我,多希望有人能主动上前来和我说话,给我讲一个或悲伤或喜悦的故事,可是没有。那么多擦肩而过的人,如同放大镜,只会放大我的寂寞和无人诉说的苦痛。
有一种孤独,像只穿着奇装异服的动物,越是身处人海,越是显眼得触目惊心。
所以我只选择在寂寞这群候鸟飞走的时候上街,观察身边经过的人。人们常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那些路过我身边的人,面无表情的、笑靥如花的、抑或是眉头紧锁的,与他们相遇的那一瞬虽短,却穷尽了我们彼此之间五百年的运气。原来哪有陌生人,我们早已相识五百年,只是还未记起而已。只是不知,这一世的偶遇,又为来生准备着什么?
所以我对每个擦肩而过的路人都奉上带着期许的笑容,尽管他们之中没有多少人留意,可是,你好啊,五百年后的友人!
二
《史记》中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不是很同意。我更相信,我们彼此穿梭,汇聚在一起,是为着生命里的一种必需品——缘。
城市里有道路,道路上有红绿灯,有红绿灯的路口就像一处港口,那我们就是一艘艘帆船。港口里只有两个风向,“聚”与“散”的风永不止息,红灯是聚,绿灯为散。
每当红灯亮起,我们便停留在一起。正是这几十秒的时间赠予了我们一份缘。我们彼此打量,虽然更多的时候并不这样。尽管如此,依旧会有恋人在这几十秒里相视而笑,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也会有腼腆的少年时不时瞥一眼停在身边的女孩,看阳光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行走,风把心吹得砰砰直跳;还会有几对旧友隔着马路认出对方,挥手打个招呼,眼神紧紧相拥。这几十秒里,什么都在发生。
而后,绿灯亮起,人们又四散开,向着不同的方向。可能有人会笑:这短短几十秒的停留算得了什么。不,不是这样的。如果风向前行进,肯定会在某个地方稍作停留;奔腾向前的溪流也会把湖泊作为歇脚点;飞越太平洋的鸟儿并非永不落脚,而是落在了风里。
生命需要停息。因为岁月漫长,最后呈现出来的并不是一瞬息的静态,而是曲折路途中蜿蜒向前的动态,事事如此。
为了呈现最后的动,片刻的静便是必须。那几十秒就像一个客栈,给我们因行走而略感疲倦的灵魂一个休憩之所。我们重整旗鼓,我们继续向前。而当我们再次停下时,很有可能,这时候留在我们身边的那些人便由过客转为归人。
三
脚步向前,历过无数的擦肩而过,终会拾得一份缘。多少过客换来一归人,只是,并非所有的归人都会长久停留。
我有很多朋友都是这样。曾经同过窗但现在已不再联系的人的名字,填满了联系人名单。我记得有一个曾与我同桌的女孩,我经常在上自习时偷偷把她的鞋带解开,或是在早晨抄她的作业,又或者,两个人经常在数学课上为睡着的那个人放哨,当然也会恶作剧:拽一拽对方的衣袖,然后说:“老师叫你回答问题。答案是C。”毕业时我们约好要经常联系,却终究还是渐渐断了音讯,就连毕业照也不再被找出来细细察看,勾勒不出对方而今的样子,那么以前的也便会日益模糊。她曾经充当了我一千多个日月里的归人,可最后还是一个过客。
许多人都是这样。我们好比是一个个圆环,有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会有彼此交际的部分。只是时间长河无声向前,命运之路兜兜转转,我们最终还是会走出彼此的世界。这也是一份缘。正如花谢叶落,候鸟归而复返,既然是必然的事,强求也毫无意义。可能天下熙熙,皆为缘来;天下攘攘,皆因命往吧,如是而已。
我以前总是惋惜那些由归人变为过客的人,现在想想,其实不必。
纵你悲欢离合久,也抵不过我锦瑟流年长。时间的磨砺下,几乎所有都会消弭。我们都是在路过,终有一天,会被死亡叫停,到那时,往日生命里出现过的所有过客全都成为归人,交付给我们。我们把它叫做一生。
所以,那些路过我们生命的人啊,你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