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顶的雪‖文/古羊

北山顶的雪

如今，不能见到北山顶的雪，让我觉得年变得越来越疏离了。

那时，北山上并不缺雪，每到了年关，她总要戴一顶雪帽。天晴时，蓝蓝的天幕，几朵白云忽聚忽散，像极了我们这群'顽劣’的伙伴。北山肃穆的端坐着，由着她们围上来簇拥，北风却是嫌恶她们的，呼呼的来一阵驱赶。云走了，我们也逃回了家中。

这样的日子，学校放寒假后总要延续几天。等衣服被松枝扯开几个口子，布鞋露出了脚趾，旁人“啧啧”的吁叹传到母亲耳里，母亲就会抬头看天。此时，我定已不惧她的叱喝了。我知道，明天她定会拉着我去兰溪城里了。

从家里走路到女埠，路上总会碰到熟人。窄窄的泥路，躲避着迎面的箩筐，我时常会踩进路边的萝卜田里，等回到路面，鞋底上就会粘着一搭泥块。啪嗒啪嗒，一路拖着、带着，直至到了码头，两条裤脚俨然成了硬梆梆的泥裤。

船上自然是热闹的，“嘭嘭”的机声并无损大家交谈，只能是一声高过一声，偶尔一阵“啪啪”的鸡翅扑腾，打断众人一下。一个匆忙的身影从人群里挤出，赶到船头，再赶回船舱，位置上已坐着一个小孩。那人便将小孩抱起，搂在怀里，大家并无一些不快，片刻里已是熟泛了。

从船窗里看北山更是清晰，白雪在阳光下有些晃眼。可我又无法抵住周遭的噪杂，心里却盼着船儿快点，眼眶里便寻摸着岸上的光景。到底还是让我发现了一些乐趣，我发觉岸上的人儿被我一个个的甩在后边，原来我比他们快些。就这样数着，一个，两个，三个，还未数够三十个，“呜呜”船已拉响汽笛， “砰” 船头轻微的耸动，已经有人跳上岸。

我照例被母亲牵着，一路在人缝里挤着。母亲只管拉着我，并不在街边停留。街上人潮人海，挑担的，推车的，手提的，肩扛的，大家似乎都攒着劲往各自的方向奔，都想着将年往自己设想的欢乐里去过。他们是看不到一个矮小的身形在一堵堵人墙里使劲的，等母亲拉着我挤到布店时，已是一脸赤红。

布店里的情形比街上更显得拥挤，我呆在角落里。母亲挤进去后，就只见到人头在黑压压的攒动。扬起头看见几个布夹子在临空架着的铁丝上的“咝咝”划来划去，很是新鲜。

街上总比布店里花样多，可又不敢一个人走出去。此刻，便觉着肚子已在“咕咕”的叫唤，只好盼着母亲快点出来。

母亲总是在我熬得快要哭的时候，站我跟前了。她抱着一卷卷的布，红的，蓝的，黑的，什么咔叽的，涤纶的，我听着母亲数叨，心里却想着带我吃一碗光面。母亲 “唉呀”一声，将所有的布塞我怀里，又挤进去，等她再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拿着一小卷白布，说是给奶奶做布鞋的里衬，我便没言语了。

母亲将布卷放进布袋里，就拉着我去了长征面馆。兴许是母亲觉得让我等时间久了，给我些安慰，特意给我点了碗三鲜面，她自己只点了我光面。面馆里并没街上热闹，我们能踏踏实实的坐着，慢慢的咀嚼，缓缓的喝汤。可我又怎能按耐住吞咽的节奏，一碗面很快就见了底。“饭勺仂”，母亲只浅浅的一笑，将碗里大半的面条挑到我碗里，慈慈的看着我，我并不推脱。等我撑着肚子，艰难的从椅子上起身，母亲已经等在外边。

此时，街上空了许多，我们照例还是坐船回去，从女埠出来走上五里路到家。

一转眼，这情景已经过去了四十来年。北山顶的雪也很少有积下了。一年总比一年过的更快，人们也在不断的想着更快的路子，回家是如此，赚钱也亦然。

如今，我见着母亲头上如北山顶上的白雪般，更想着从前缓慢而满足的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