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飞船论带来的颠覆视角——乔布斯眼中的天才富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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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庐山面目的真面目第475篇原创内容，2019年第106篇。
本篇的主题是一个传奇人物的一本书——理查德·巴克敏斯特·富勒《设计革命——地球号太空船操作手册》。
首先介绍一下富勒。
理查德·巴克敏斯特·富勒（1895-1983），美国建筑师、工程师、几何学家、制图师、哲学家、未来学家、发明家。1983年病逝前，获得美国平民最高荣誉总统自由勋章。
富勒经常被描绘成一个特立独行的天才，一个继承了托马斯·爱迪生（Thomas Edison）和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Alexander Graham Bell）传统的修修补补的自学成才者。
他从小特立独行，拒绝接受别人的思想和规则。他的家族从1760年以来，所有的男性都毕业于哈佛大学。富勒进入哈佛半年后，就因花天酒地而被除名。当年秋季，再次注册入学不久后，被第二次除名，他认为他的时间用于有趣的事物比学习更好。
1917年，富勒与安妮结婚，生下女儿亚历山德拉。富勒非常爱他的女儿，而女儿却在四岁时病逝。尽管他为挽救他的女儿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他还是被悲伤所压倒。那时的富勒是一家生产轻质建筑材料公司的经理，一个即将被解雇的不成功的商人。1927年，第二个女儿诞生，此时的他既没有工作，又没有钱。他觉得自己完全失败了。 富勒在密歇根湖边想要投湖自尽。在湖边，奇迹发生了：“我听到冥冥之中有声音对我说，你没有自杀的权利，你不属于你自己，而属于整个宇宙。”从那一刻起，富勒决定活下来，许诺他将用他余生来研究设计，来使人类在地球生活得更好，这就开始了他伟大的创造时期。
《设计革命——地球号太空船操作手册》初版于1969年，距今刚好五十年，是富勒最广为人知的作品之一，也是他个人世界观的精彩集成。中文版2017年（将近50年的距离啊）第一版，正文仅140页。就是这样一本小册子，带给我许多颠覆和震撼的观点。我不敢相信这是一本出版于1969年的著作，因为书中许多观点在现在仍然非常超前。这使我迫不及待想要把这本书的核心观点分享给朋友们。
一、宇宙观
富勒把地球看做一座太空飞船：“地球号太空船”，这也正是这本书名称的来源，我们每个人都是宇航员。
人类为了生存繁衍，一直在误用、滥用和污染地球环境。我们的目的与手段相互对立。
人类至今还没有意识到我们必须把地球号太空船当作一台精密仪器来看待。
太阳是地球号太空船的能量供应船，月球是地球的引力脉冲式“交流发电机”。两者共同构成了地球生命系统的发电机机组，太阳为主，月球为辅。
这样的比喻让我叹为观止！
地心说已经告别了几百年，但我们总还是以地球为宇宙的特例。为什么在地球上，就不是在宇宙中呢？生活在地球上的我们，不就是太空遨游本身吗？
之前看到过的一个数据，银河系有3000亿颗恒星，宇宙有3000亿个银河系。如果用地球上的一粒沙子来代表太阳这样的恒星，每粒沙子代表着10万个。
觉得自己格局不够的人，多学学天文学、多想想宇宙是对狭隘最好的冲击。
在宇宙中，太阳都如此渺小，我们每个人又何其不及尘埃！
生命又是如此的伟大，伟大到可以思考、可以创造。我们不倾其一生去思考、去创造，就是对生命本身的辜负！
看到这个理论，我不由得感慨美国五十年前一流思想家的伟大格局，正是这样的宇宙视野，决定了美国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引领着全球的发展。
反观我们现在，有多少思想家、科学家、企业家，能够真正站在全球视野、全人类角度来思考、看待问题？不太多，很不多。
“一带一路”的提出，恰逢其时。中国未来能够成为世界强国，本质上不是看国内有多富裕、国力有多强大，而是看能为全人类做些什么。
每当看到因为身在中国、因为中国人口众多，就妄想可以仅通过在国内发展，规模就能达到世界一流的企业，我只好摇头叹息。如果企业不能造福于全人类，怎么敢称世界一流呢？没有对时代、对人类的深刻洞见，最终只是昙花一现。
二、大海盗的存在
人类有史以来，99.9%的人口都蜗居在10%的地球表面，因为只有在那些地方能找到生活资源。但也有少数人不安现状、乐于冒险，他们潜心发明，反复测试，终于建造出各种水上航行工具，木筏、独木舟、草船到帆船。最初，冒险家们驾船在本地河流海湾中游弋；接着，他们沿海岸线探索前进；然后，他们离开海岸驶向大洋。
航海时代以来，大海盗主宰世界。他们操纵各个地方政府及其首脑，通过他们掌控和统治着世界。
大海盗们永远以“全世界”为思考单位，他们知悉全球的四分之三面积被海洋覆盖，而所有海洋将整个世界连为一体。与之相反，在近代发明和使用电缆之前，全球99.9%的人口都只以本地为思考单位，他们永远只看得见自己鼻尖下的一块土地。
所谓“大英帝国”其实是全世界的误解，误解了世界的真正主宰是谁。这也揭示出普通民众对于“大海盗”的幕后统治一无所知。
“大海盗”负责为英国人建造、维护、供给舰队，他们也就假借英王之命，征召或强行征召英国本土人民，顺理成章组织起舰队。世界各地的人看到无敌舰队成员全部是英国人，便想当然认为无敌舰队属于大英帝国。误以为是英国人野心勃勃、企图征服世界，却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大海盗”。当英国人听说自己国家已经称霸世界，便应声欢呼。
世界顶尖的“大海盗”们明白凡夫俗子无足轻重，有可能图谋夺权者唯有聪明人。于是交代各地总管：但凡发现机智聪明的年轻人，统统报告。
“大海盗”任命这位青年为财务大臣，为那位青年安排一位历史老师。所有人各管各的事，不许刺探别人的业务。
这就是现代教育的起源。
后来，“外海盗”凭借全新思维带来科技创新，实力空前强大。他们向“大海盗”发起挑战——于是爆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一战之后，“大海盗”失去主宰地位，“大海盗”时代终结。因为“大海盗”向来暗地行事、秘而不宣，社会大众闻所未闻，一向误以为本地的国王大臣或者政府首脑是真正领袖，因此整个人类社会都不了解“大海盗”。
这是一种颠覆的历史观，近代以来世界为何得以发展到今天。富勒给出了完全不同的主线。
三、现代教育的起源
上一部分说的，“大海盗”维护统治的方式，就是中小学、高等院校和专门科研机构的起源。
由于我们对儿童行为和儿童教育知之甚少。我们想当然地以为儿童就是一张白纸，可以任意涂写；我们总是企图往儿童的头脑中灌输人类历史传承下来的知识和智慧，直到他们“受到教育”。
孩童表现出了人类的综合性思维，他们无所不及、无所不在的好奇心与生俱来，显而易见，有目共睹；但我们非但没有尊重孩童的综合化天性，反而刻意通过正规教育体制引导他们走上狭隘的专业化道路。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人类一直在粗鲁无礼和愚昧无知中苦苦挣扎。只有通过教育，才能制止现代人类奋不顾身的自我毁灭行为；只有通过教育，人类的智力发挥才能转型成功，让我们的太空船停止盘旋俯冲，转而在物质和精神两个层面都进入安全平稳的水平飞行状态。
所谓民族是人类世世代代画地为牢、封闭自守、族内通婚的产物。根据肤色划分”种族“只能表现人类的无知。
教育的起源，真的是莫大的讽刺。我向来认为：教育比任何其他所有的领域都更需要创新，但却是所有的领域中最少有创新的。
四、专业化的害处
专业化，正是现代教育的直接影响和作用。
专业化，本质上是一种奴役！
由于人们出生地不同，当他们被灌输了上述国家观念，就会陷入更加严重的专业化奴役深渊和高度个性化的身份等级泥淖中。我们会发现，这种奴役性的划分导致了种种不合科学逻辑的荒谬问题，譬如：“你住在哪里？”“你从事什么职业？”“你信仰什么宗教？”“你是什么种族？”“你是哪国人？”对于这些问题，我们习以为常。
“专家”虽被奴役却沾沾自喜，因其身居高位，既享有终身职位、丰厚稳定的收入，又有文化教养。
然而，国王却不会把他的继承人培养成专家，王子必须接受以“全国”为思维单位的全面训练。
宏大的全球视角和更宏大的宇宙视角成为“大海盗”们的专利，他们对天方四角、天下一平的本地视角不屑一顾；本地视角狭隘有限，知识范围仅限于单个帝国，足不出“国”就能学习和掌握。唯有“大海盗”们心怀全球，了解所有的资源。有了这一身本领，套用赌徒的行话来说，顶级“大海盗”就成了“庄家”。“坐庄”则必赢。
我们坚信专业化是成功的关键，却没有意识到专业化阻碍了综合性思维。
富勒对于专业化另外的洞见是：历史上人类部落的消亡与生物物种的消亡都可归因于过度专业化。
地球上其他所有生物都具有高度专业化的天性，唯有人类例外。需要上天时，人类坐上飞行器，有如插上“翅膀”；需要下海时，人类有辅助呼吸的工具，仿佛装上了“肺”；而不需要时，可以脱掉“翅膀”，摘掉“肺”。飞行专家鸟类为翅膀所累，行走不便；潜水专家鱼类离不开江河湖海，永远无法登上陆地——因为鸟类和鱼类都是专家。
以长喙鸟为经典案例：世界上曾经出现过一种鸟类，专门以某几种特定的海洋微生物为食。这种鸟飞来飞去，逐渐在特定海岸附近的湿地聚居。一段时间之后，气候变冷，地球两极冰盖增厚，造成海水回落，沼渣干涸。这时，只有长喙鸟生存下来了。繁殖季节来临，周边环境只剩下长喙鸟彼此交配，因而其后代的长喙基因更加强大。随着海水不断回落，以及代代近亲繁殖，这种鸟的喙越来越长，越来越大。慢慢的，沼泽地内长喙鸟数量日益增多，物种十分兴盛。忽然有一天，沼泽地里突发大火。长喙鸟因为长喙巨大，沉重不堪，早已失去飞翔能力，所以无法飞行逃离火海，只能摇摇摆摆地行走逃生，但行走速度太慢，结果全都葬身火海，长喙鸟物种就此灭绝。这就是过度专业化导致生物消亡的典型案例。
王东岳先生对于进化有着更为深刻的洞见：进化就是残化。也就是富勒案例想要表达的。
查理芒格的多元思维模型，就是对富勒提出的有害专业化的最好破解方案。虽然没有见到芒格提起富勒，但我想终身阅读的芒格，一定在很早很早就看到过这本书，受到过富勒思想的影响。
我过去表达过工作的伤害，也是一种专业化对于人的副作用。
五、协同效应
富勒把拓扑结构和矢量几何的组合称为“协同效应”。协同效应是化学反应的本质。
例如，铬镍钢的拉伸强度大约是35万PSI（磅每平方英寸），比其所含各成分的拉伸强度的总和高出10万PSI。可以说，铬镍钢如同一根由各金属链环连成的“链条”，该链条的总体强度却比各链环强度的总和高出50%。
人们通常认为，整根“链条”的总强度不高于其最薄弱的链环。这种观点忽视了下述两种可能性：
一种是，有这样一根链条，各链环具有全等强度，而且可在原子级上进行自我更新，链环与链环之间无穷连接着，那么该链条不存在“最薄弱”的链环；
另一种是，各链环都可不断更新，链环与链环万向连接，形成网状矩阵，因为所有链环都是高频、再生且能断裂、重组的，所以当链条中的某一链环发生断裂时，该链环只会暂时成为链条整体里的缺陷，并不影响网状矩阵的整体强度。
看到协同作用，我首先想到的是我们对于木桶原理的简单理解和滥用。连协同效应这个词本身，大多数人的理解都过于简单了，包括在看到这本书之前的我。
六、财富观
财富真正的含义是：人类为了维持健康的生存繁衍，为了减少未来在物质及精神两方面受到的限制，用以有效应对环境的组织能力。
财富是我们让多少人未来持续生存多久的能力，这里的“生存”是指将物质代谢再生和精神革新都维持在一定水平，从时空中解放出来。
显然，我们这个星球的真正财富是一个向前推进、新陈代谢和运用智力的再生系统。的确，我们大量的财富来自太阳辐射和月球引力，来推动太空船前进。从太阳那里吸收来的能量历时数十亿年存储进入化石燃料里，而我们今天主要使用化石燃料，靠着烧光地球的储备能源过日子；另外，我们还使用原子能，靠着烧光地球的“资本储备”过日子。这两种方法实属致命的无知，也是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任的行为。孩子是我们的未来。如果我们永不发掘，不实现所有潜能，人类即将在宇宙中破产。
经过反省，我们认识到人类社会根本不了解地球的财富潜力。
财富是指人类在两个方面的能力：一方面，如何成功解救太空船前进动力的供应问题；另一方面，如何不断解放思想、提高精神的自由度。
总而言之，我们发现财富并不会消耗殆尽，而且精神财富又是有增无减的。
财富是反熵的存在，它以一种最为精细的方式集中在一起。
我们的经济核算系统不切实际，仅仅把财富认定为物质财富，而在账目上把专业知识填入“薪资债务”一栏。
我们现行会计制度本质上是反协同的、损耗性的、熵抵押式的，按它的预示，人类将被反向复利效应带向灭亡。事实不然，财富具有反熵性，通过协同效应创造复利，这一部分的财富增长目前未被全球任何国家、任何经济体制承认，也未被计入收支账目内。
对于21世纪，我们可以科学地推断出两种可能：人类要么从地球号太空船上消失，要么届时已经充分认清自身能力，正信心满满地做着必须要做的事，做着想要做的事——假设那时地球人口与今天数量相当。就第二种可能而言，地球上的人类社会最终将在物质上和经济上取得成功，而所有人类个体都将在生活必须需求上获得自由。人人共享地球，互不干扰，绝不损人利己。所有的人都将获得时间上的自由，也就是说，人们醒着的时候，99.9%的时间都可以自行处理，做自己想做的事。
人类真正的财富浩瀚无尽，我们应该致力于凭借智力优势进行开发利用，应该尽快打消劳工阶层的疑虑，清除工会为阻止自动化发展设置的障碍。为此，我们应该向失业者发放终身研究补助金，让他们衣食无忧，专心从事研究和开发工作，甚至专注于思考。人必须敢于真诚思考，果断采取行动，而不应该瞻前顾后、耽于生计。此外，“思想补助金"制度的设立和推广也将有助于人类的科学探索和开发创新，进而使得科研领域得以全面拓展，发展速度得以大幅提高。每10万名研究人员中，只要有一人有突破性发现，其成果收益便会大大超过其他99999人的补助金。
一旦建立起统一发放”思想补助金“这一机制，人类便可以逐渐从工业生产中解放出来。所有的人都可以专注于自身脑力开发。许多人也许在年轻时事业不顺、屡屡受挫，领取思想补助金之后，生活有了保障，他们或许会靠垂钓度日，有机会静心思考。他们大可以回顾前半生，反思那些年轻时没有实现的梦想。所有的人都应该好好思考。
财富的定义让人叹为观止，更值得现在中国的更多人反思。只重物质，忽视精神，是过去和现在的中国，大多数人的最根本问题所在。
七、读后记
读完此书，我既备受鼓舞，又深感汗颜，还聊以自慰。
五十年前，作者以其立足宇宙的格局、放眼全人类的站位、超越时代的洞察，给我们留下了如此这般的精神财富。在这样的精神财富启蒙之下，美国之所以会出现乔布斯，出现更多伟大的企业家，毫不意外。我能够读到这样浩瀚宏大的思想，何其幸运。富勒留下的精神财富，并不仅仅属于美国，也属于全人类。人类就是这样一步步站在前人的毕生努力之上，才得以实现卓越的进步。
先贤在书中畅想的，很多我们都还没能实现，也不知道未来何时才能实现。我们这个时代，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有条件追求更有意义和价值的生活。但并没有比作者那个时代看到更多这样的人，反而可能更少了。太多的人沉浸在盲目追求物质财富的旋涡中。在现代中国，我看到的能够和富勒相提并论的中国学者，目前只有两位：何新和王东岳。这个时代比以往任何时代都需要更多思想家的出现。反观现在的美国，比起五十年前全球领先的地位，开始走上了衰落。现在对于全球分工、经济发展的阻碍，正是美国走上衰落的证明。无论任何组织，只要违背了规律，终将被时代所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