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开歧：大地丰碑（5）登台方知戏难唱｜纪实

邹开歧：大地丰碑（4）一台好戏已开场｜纪实

文/邹开歧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五、登台方知戏难唱

“规划不是钉起来挂在墙上好看的。”

“再好的规划，没有做出来让大家看看，就是一张废纸。”

这是老百姓看了规划之后，甩下的闲言碎语。

“登台方知戏难唱。”

只有314户的王家堰村就有贫困户70户。

当李雨峰做完王家堰村的小康建设规划和精准扶贫方案之后，再看看村里的现状，便在心里自言自语：“我的个妈呀，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出难题吗？”

可是，自己既然登台了，这戏，不往下唱行吗？再难唱也得唱啊！

事情明摆着，有钱好办事，无钱办事难。谁都清楚，银子钱，硬头货，天上不落，地下不生。

如果村上、乡上找得到钱，村民们拿得出来钱，王家堰村早就不是贫困村了。

这一切，对李雨峰来说，真个是“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可话又说回来，天下事，就怕不着急。急，才有紧迫感，急中可以生智！

这些日子的李雨峰，真有点火炭落到脚背上的感觉。

王家堰村的乡亲们，只见李雨峰一天到晚，在村里走上走下，不见有什么动作，一定是“狗咬乌龟——找不到地方下口”。

李雨峰只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变了泥鳅，就别怕稀泥巴糊眼睛。

民间有句俗话，“兔子逼慌了也会咬人！”

李雨峰决定抹了面子，去为王家堰村找钱。

心里头感到纠结的岂止李雨峰。

景福镇廖昌沟村的杨永平已经历了好几个不眠之夜，那天当众表态“我是来带领大家致富奔小康的”，就好比演员登台亮相放了第一腔，不能就这么哑了场啊！

廖昌沟，本来叫廖家盐厂沟，因盐厂早已不存在了，取繁荣昌盛之意，更名为廖昌沟。

几十年过去了，只见周围团转，四里八乡不少的农村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廖昌沟却停步不前。最明显的变化是，村里的姑娘都不在本地找婆家，村里的小伙子，一个二个都成了“剩男”。

杨永平认真解读了廖昌沟之后，绞尽脑汁地想了好久，还没找到这场攻坚战的突破口。

建中乡大堰坎村的史本通，一出场就获得满堂彩，乡亲们还等着要看他后面的戏呢。

史本通还没进村，就想好了在这场扶贫攻坚的战役中，稳操胜券的对策。满以为自己有400多家国资企业作靠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凯旋高奏。

怀揣杀手锏，心中有底气。史本通进村之前就计划好了，每家企业在他挂职的村上，雇用两个临聘人员，就有可能把全村的劳动力安排完。一个村，每年有800人在国营企业挣钱，不说多了，平均每人每年挣4万元，啥子概念啊！就这一个小动作，贫困村的帽儿就给摘掉了！

真是啊，杀鸡焉用牛刀！

当史本通自觉轻松地走进了建中乡大堰坎村之后，先是在村里拿眼一望，再去家里一访，才知自己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整个村子里，能出门挣钱的人，早就各奔“钱程”了。除了空巢老人，就是留守儿童。留下的那么30多位青壮男女，也是因为上有需要照顾的老人，下有需要呵护的小人，根本走不出门。这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面对眼前的现实，史本通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体重却减了不少。

一个双休日，史本通回到家里休息。单位的同志请他喝酒，以示慰劳。见他略显消瘦，且精神不振，问其原因，方知史本通为扶贫攻坚而发愁。

哥儿弟兄们，为替他分忧，于举杯换盏之中，纷纷替他出谋支招。

有一位喜欢替人出主意，被称为“点子哥”的办公室同仁，端起酒杯站在史本通面前，“通哥，你把这杯酒干了，我给你出个点子，包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赢扶贫攻坚这一仗，凯旋而归！“

“点子哥”的话，吊起了几位哥们儿的胃口，都站起来为史本通给力助威。当史本通无可奈何地、仰脖子一杯白酒下喉，都把目光聚焦到了“点子哥”身上，等待他的高招出炉。

“点子哥”故作姿态，问了问大堰坎村有多少贫困户，共计多少人口。用手在桌子上一拍：“有了……”

好像断电似地，“点子哥”哑场了。

此时此刻，都拿眼睛盯着“点子哥“，等待他的下文。

“点子哥”将自己和史本通的杯子斟满酒，再对着大家：“都把酒斟起，共同庆祝我为通哥出的扶贫攻坚金点子出炉！”

在座的全体，每人一个“跟斗杯”之后，都回归原位，静听“点子哥”的高招。

“点子哥”像作报告似的：“我们市国资局不是管着400多家国资企业吗？叫每家国企一年出两万，总共800万元，啥子阵仗啊，你扶贫攻坚那个村的贫困户，不就脱贫了吗？”

“点子哥“的话，赢得了满堂彩。

大家都陶醉在“点子哥”的高招里，史本通略显严肃地对大家说：“这个办法确实好，不费一点儿力气，我挂职的那个村，今年就可以脱贫！”

“点子哥”立刻接个话题：“好哇，我们的通哥就可以凯旋而归啦！”

史本通追问“点子哥”，今年脱贫了，明年怎么办？

一个二个想也没想一下，异口同声：“明年继续，不就两万块钱吗？”在他们心目中，这点儿小钱，对一个国企，鸡毛蒜皮都说不上。

史本通不得不非常严肃地告诉在座的几位朋友，这样做，就是让贫困户年复一年地“坐地等花开”，这不仅违背了扶贫攻坚的宗旨，还为我挂职的这个村养了一批懒人。这不但不是功劳，还是罪过！”

见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史本通又补了一句，“这不是扶贫攻坚，这是护贫养懒！”

史本通的一番话，让原本就很活跃的场面一下子严肃起来。

这也难怪，哥们儿些都在机关里，干的是企业管理之事，对农村并不了解。史本通就讲了农村的现状，他下派进村履职的主要任务，他眼下正在干些什么工作。

听了史本通的介绍，几位哥们自告奋勇组成智囊团，要给通哥扎起。

在贫困户的心目中，市、县下派干部进村来，口口声声说扶贫攻坚，总应该有点儿表示。别说拿多少钱，一桶油，一袋米的见面礼总该有啊！

特别是下派干部深入到贫困户家里了解情况之后，有的贫困户天天坐在家门口等好消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等着。

于是乎，贫困户对下派干部的态度，开始由热变冷。

时令已进入2015年初夏，山水田园，彰显出蓬勃向上的生机。

市、县下派干部，通过挨门逐户对贫困户进行摸底排查，作出的“诊断”结果是，如果扶贫还像以前那样，给点救济款、给点救济粮、给点城里人捐赠的衣物，这是只管眼前，不顾长远，撒点花椒面的表面文章。对大面积的贫困人口，为他们找到一条更好的致富之路，才是从根本上脱贫的上上之策。

上上之策在哪里？

“向发动群众要变化，向科学规划要变化，向抓紧启动要变化，向深化改革要变化，向政策引导要变化，向夯实基础要变化。”

这是扶贫攻坚指挥部向贫困宣战的战前动员。

“先基础，后产业，先富脑袋，后富口袋，培育典型，全面推进”，是这场向贫困宣战的指导思想。

这就意味着，扶贫攻坚这台戏不管有多难唱，也必须唱下去。

惊天动地的开台锣鼓早就敲响了，演员些都齐蓬蓬地登台了，不唱，怎么收场。

我们还是来王家堰村看看，“蔫牛子”书记李雨峰的戏是怎么在唱吧。

李雨峰心里明白，王家堰村写在纸上的那些《规划》和《方案》，订得再好，也是一纸空文。要变成让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干货”，就必须要冒出几个泡泡来，让老百姓看看！

景福镇连接双乐的5公里柔性公路建设已经立项，总投资520万元，全部由县财政支付，即将开工。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王家堰村的村道、社道，全是坑坑洼洼。晴天出门，扑一身尘土；雨天出门，溅一身泥浆。村里人怨声载道，外面的人，不想到村里来。又因引水渠道年久失修，塘堰成了摆设。原本是财富之母的土地，像一碗烧白，埋在了盐菜下面，产生不了价值。要改变王家堰村的面貌，难啊！

此时此刻的李雨峰，有一种屁股抵到墙的感觉，没有退路了。

李雨峰回到市供销社，向书记兼主任汇报下派进村履职的工作进展和遇到的困难，这位领导立即批给王家堰村15万元，作为技术培训和美化村容村貌专用。

紧接着，李雨峰汇报了三台县镇乡因为没有了供销合作社，当地群众称他是“垮杆单位”的人，遭到冷遇的事。

领导一下子来了劲，“这像什么话？李雨峰，我再给你10万元。你好好干，干出点名堂来，让广大群众看看，为农民服务的供销合作社没有垮，还在继续为农民服务！”

别看李雨峰平日里蔫头耷脑“两脚踹不出个屁来”，不但有心计，而且有魄力，一下子雄起来了。又到市、县相关部门磨嘴皮子，掏心窝子，

跑项目，找资金。而且句句话说得在理，不应承他提出的要求，似乎就是对这场扶贫攻坚战袖手旁观，就是对农村、对农民，特别是贫困户没有感情。

真是啊，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努力，总算争取到一点县级扶贫资金，虽然数额不多，有，总比没有好。

李雨峰召集村两委开会，首先给大家汇报，这些日子，他干什么去了。同时，亮了自己的“钱口袋”。在场的人，虽然没看到李雨峰说的钱是个什么样子，可是，一个二个都把眼睛鼓起汤圆那么大，盯着李雨峰，活像他就是一坨光芒四射的金元宝。

说到这钱该怎么用时，发言十分踊跃。

一阵各抒己见之后，支书王宗富说话了：“李书记真是我们王家堰村的财神爷。我建议，先干两件大事。要得富，先修路。修一条像眉像眼的村道；二是扶贫攻坚，改变一下贫困户的外部环境，各级领导来验收和检查时，才有看点。”

大家都拿眼睛盯着李雨峰，只见他用两根手指将眼镜朝上推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说开了：“王书记说得对，要得富，先修路。”

好像唱歌遇到了休止符。停了两拍，李雨峰又说：“这路要修，不能只修村道，要修路，就把路修伸展，进湾入户的路也要修。改变村里的基础设施，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吸引有本事的人来农村发展。抓技术培训，让农民富脑袋、长本事，也是扶贫攻坚的主打范围之一。”

作为第一书记的李雨峰发了话，而且说得在理，大家也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钱，就像强心针一样，村、社干部都自觉地动起来了。

首先，针对村民的实际情况，举办各种技术培训，让农民长知识，富脑袋。

同时，修了2.3公里村道。正儿八经地冒了个泡泡出来，摆在王家堰村的村民面前。

李雨峰见好不收，又争取到“一事一议”项目，让全村的父老乡亲，为了改变王家堰村落后面貌进行互动，再建道路1.77公里。

这下子，不但村民们开始用信任的目光看待李雨峰，也让李雨峰本人有了成就感。

紧接着，李雨峰又为王家堰村争取到了“小水电”项目，对村内9口塘堰进行了除淤硬化，对2.4公里沟渠进行整治。

李雨峰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两年前有位省政协副主席来联系过王家堰村。

这个看起来蔫不溜秋的李雨峰，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又来劲了。

虽然这位省政协副主席只来过王家堰村一次，李雨峰却盘根问底地了解当时的细节，了解这位省里的领导说了些什么。

把这些细节搞清楚，进行梳理之后，李雨峰通过县政协找到市政协，再通过市政协找到这位省政协副主席。专题汇报王家堰村如何按照他两年前提出“建设新农村，致富奔小康”的殷切希望，扶贫攻坚已经取得的成就，眼目下正在干什么，还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

李雨峰又一次用事实证明，“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个月，王家堰村一笔30万元的省级扶贫资金就到了双乐乡，乡上的领导还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王家堰村的老百姓对李雨峰，不得不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