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陈志锋《想念爸爸》

《阅读悦读》首届大赛(小说)征文启事

文/陈志锋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女儿大了,反倒不喊爸爸了,我多次“抗议”也不见效。诶,女儿怕是不晓得,她爹此生的一大憾事就是当年“爸爸”还没喊上两年,便没得喊了!

1981年中秋节后的第三天,爸爸因病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英年四十有一。

可怜的爸爸!我想您!

爸爸忠厚老实,性格开朗,总是笑眯眯的。村里人喜欢拿他开涮,说他咧嘴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那裂开的茶籽壳。据传爸爸年少时也曾懵懂无知,厌学贪玩。先生逮他考试,逗比的爸爸斗大的字认不得两个,偏偏在考卷上留下“鸡婆鸭子蛋,其余我不知!”之打油诗,口口相传后,村人笑至肚疼。爸爸也不恼,依旧嘿嘿笑对。

我家姊妹五个,三男两女。姐姐和妹妹自然是入不了有重男轻女思想爸爸的法眼。兄弟几个我最小,所以爸爸特别疼。爸爸疼我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很会读书。当年家里穷得叮当响,自打小学第一册起我就开始欠学费。每到开学季我都特别自卑,总感觉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非得爸爸找到当民办老师的表哥担保,领到书本后才肯安心上课。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场景:大半个学期过去后的某一天,爸爸突然出现在我上课的教室外,他把七拼八凑来的一块五毛钱学费交到老师手里。不过,尽管我老是交不起学费,但天资尚可,语文课上我甚至能一字不漏地从第一课背到最后一课。我的“独具慧根”让爸爸特有面子,晚上村邻来我家围炉烤火时,爸爸一边笑呵呵地向他们介绍“我崽读书要得!”一边用大头针把我读得脏兮兮烂糟糟的如同老咸菜一样的语文、算术课本缝补起来。——平常他可是从不碰针线的。

小时候我顽性十足。吃饱了没事干偏要扯那屉子玩,结果一不小心把妈妈好不容易攒起的十个鸡蛋全部打碎在地。十个鸡蛋在当年绝对是一笔不菲的“家当”。妈妈痛心疾首,捉住我一顿死打,打得我杀猪般嚎叫。妈妈正在气头,爸爸自然也不敢拢来。不过受完“刑罚”之后,也不知爸爸怎么做的工作,反正那一地碎蛋居然又成了爸爸安抚我并由我独享的美味大餐。

除读书外,我还有一项本领特对爸爸胃口:打小捉泥鳅、鳝鱼无师自通。爸爸不会捉泥鳅、鳝鱼,但他超爱吃。妈妈把我捉来的一篓篓泥鳅、鳝鱼焙得焦干,佐上油、盐和辣椒粉儿,便成了爸爸的盘中美味。爸爸把那盘龙鳝鱼囫囵往嘴里一送,渣儿都不剩!

那时家里人多,又穷,爸爸妈妈隔三岔五吵架。爸爸想方设法缓解家中窘境,他为生产队看牛,作瓦,籍此多挣工分。在爸爸的努力下,我们全家勉强果腹。爸爸、妈妈经常吵架还缘于爸爸好烟嗜酒,常常误了正事,令妈妈深恶痛绝。即便如此,爸爸还是很疼妈妈。

我读小学三年级时,爸爸突然得病了。先是肝硬化,再而肝腹水,花了一头猪的钱治病根本不见好转。爸爸再不肯住院,执意回家静养。望着形销骨立、肚子却日益胀大的爸爸,妈妈绝望到无助,整天以泪洗面。我们姊妹几个更是感觉天要塌了。

大概是预感到了自己来日无多,身体极度羸弱的爸爸在去世前几天,把妈妈喊到床头,十分吃力地叮嘱她一定要带好一家大小。爸爸特别提到我,他对妈妈说,“细囝仔读书要得,你要好生培养他!”妈妈点头应允,早已泣不成声了。

爸爸带着无尽地不舍,永远闭上了眼睛。他走时,我还懵懵懂懂的在家门口不远处看别人烧窑呢。全家上下哭天抢地,我也似懂非懂地跟着恸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爸爸去世后第二天,我和二哥去十多里外的小姨家报丧。一路上,开始我照样伤心地哭。走了一阵,我不哭了,抛出刚刚从数学老师那里学来没多久的知识考二哥:“哥哥,我问你唻,你晓得一公里等于好多米啵?”

爸爸下葬了。想到从此我再也见不到亲爱的爸爸,也没得爸爸可喊了,爸爸的音容笑貌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越发痛了!

我从不信鬼神,但爸爸去世后不久发生的一件蹊跷事至今让我费解。一日清晨,我打开家里的米仓,只见平整的米面上赫然出现一个用手指划写的“创”字!这个字我刚学没多久,家里其他人认都认不得,遑论写了。“开创吧,孩子。”难道这是爸爸冥冥之中对我的期许?!

爸爸一生只照过一次黑白相,总共冲洗了三张。遗憾的是,由于没有好好保管,现在一张都找不着了。失去方知珍贵,如今我只能在记忆深处苦苦搜寻爸爸的容颜了……

苦尽甘来。我终于没有辜负爸爸生前的期望,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要是爸爸天堂有知,他定要嘿嘿嘿地笑了,那张开的嘴巴,肯定像极了那裂开的茶籽壳。

爸爸,我想您!

(图片来自于网络)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