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余波《抹不去的记忆》
文/余波
【作者简介】余波,重庆巴南区鱼洞第二小学校。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朦胧中感觉脸上冰凉冰凉的,伸手一摸,是泪水。漆黑的夜沉寂得让人呼吸都急促起来,呆滞望着天花板,拼命搜寻刚才的那一切,原来又做梦了。侧过身,看看床头柜上的手表,凌晨3点了,长长的舒口气,合上眼,能再回到梦中吗?外婆,又梦到你了!你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昨日,母亲无意说起你的忌日快到了。谁想到你却悄然入梦来,一别又快六年了。
76年冬天我出生在四川一个偏远的山区农村,八个月大的我因感冒发烧在乡卫生院治疗时,交叉感染上了麻疹,当时乡里已有两个孩子因麻疹医治无效而死亡了。落后的医疗条件和贫困的家庭,让心急如焚的父母束手无策。就连见多识广的大舅看了我的情况,也劝慰父母要想开点。抱着最后试一试的心态,父母连夜将3天未进食命悬一线的我送到了三十里外的外婆家。
我是如何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从外婆嘴里说出来那再也稀松平常不过了。那时已是7月,天气炎热,为了减轻我的病痛,她就整日整夜的抱着我在屋里来回的走来走去。外公就负责煎熬四处找来的“土偏方”给我治疗。又把米熬成浓稠浓稠的稀饭,然后把稀饭上面那层薄薄的米汤盛出来喂我。外婆后来说,那时我虽病恹恹的,但似乎很懂事似的,一点都不哭闹。
半个月的悉心照料,我慢慢缓过来了。那一年外婆67岁。从那以后,我就一直生活在外婆家,直到四岁半时才回到父母身边。
外婆和舅舅他们很早就分家单独过了。那时每家都很贫穷,能凑合着吃饱穿暖就很不错了。只有城里的大姨妈每年会给外婆一些粮票和钱补贴生活,舅舅们和我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来接济外婆,所以只能靠自己。
外婆家地处山区,所分的田土,有的在低洼处,有的在半山坡,有的在山坡顶,有离家远的,也有离家近的。给土里种的麦子、玉米等农作物育肥对外婆来说最为辛苦。肥料是自家的猪粪,施肥往返非常困难。外婆也跟其他家一样,在种植地和猪圈中间找个地方挖个坑,稍有空闲,就先把肥料转送到坑里,需用时再从坑里转到需要的地方。
家里除了春耕时需要请人帮忙用耕牛犁田、平整水田外,栽秧割谷,担水挑粪,喂猪养鸡,洗衣煮饭……所有的农活都是外婆一个人操劳,而且还要照顾我这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外公身体也不好,不能干重体力活,也只能力所能及的帮助外婆。
外婆很少歇息的。要是遇上雨天,她就会在屋檐下缝补衣物,或者就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到池塘边换洗蚊帐被单。要是去参加住在大山里亲戚的红白喜事,她会借上亲戚家的大背篼,先压实撑满干松的松树枝叶,这是用来引火的。再用竹篾把长短大致一样的松木块两端捆好弄成一捆,横放在背篼面上,又用棕绳拦腰捆紧,以防行走时跨落,那时山里人家砍树做柴火是默许的。外婆从不在外面过夜,背一背篼的柴禾走几十里山路也不见累。家乡的农村酒席一般都有烧白、酥肉之类的菜肴,她也要给我带回来。
外公主要负责在自留地和边角地种蔬菜。每逢乡里赶场,他就挑菜去卖,卖的钱作为家里零用。一到傍晚,我都会在屋后的山岗上等他,因为他每次都会变着着花样给我买零食,比如麻花、米花糖、水果糖之类的,不多,但每次都不会忘。当我远远看着他担着空挑子黑黢黢的身影时,我就会“外公外公”的大声喊,他也喊我的乳名,一老一小那苍老稚嫩的声音在整个山坳回响。有时外公让我坐在他卖菜的挑子里,担着我回家。外婆这个时候就会开始炒菜了,一到家,热气腾腾的饭菜就会端上来。
包产到户后,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但仍满足不了农民顿顿吃上米饭的愿望。每家经常都有玉米粥或红薯就咸菜的日子,而外婆每顿会单独给我蒸上一小碗米饭。另外,外婆把外公每次赶场买回的一点点瘦肉剁细了,加点咸菜,用猪油炒好后搁在橱柜里,吃饭的时候就给我碗里放上一些,香香的。有时我还偷偷的用米饭换邻居家孩子的包谷粥,被外婆发现了,被她好一阵“凶”。
那时农村没有电视什么的,还经常停电。到了晚上我缠着外公讲故事,他就会讲一些“鬼故事”,有时指着晃悠悠的煤油灯火苗,“吓唬”我说“你看,灯苗在晃,鬼要来了”,吓得我直往外婆怀里钻,弄得外公外婆一阵哈哈大笑。
期间,父母也来看过我,也有带我回去的想法,每次终究拗不过哭闹的我而作罢。父母为了弥补对我的关爱,对回到家的我非常溺爱。上小学期间,每周日妈妈都会带我去外婆家,而外婆这时都会把家里留存的腊肉或者杀鸡杀鸭做给我吃,吃不完的还让妈妈带回去。一到寒暑假,我就会嚷着让妈妈送我去外婆家住上一段时间。
天有不测风云。我上六年级那年,爷爷、外公不到一个月里相继离世,父母考虑到外婆岁数也大了,就把外婆接到我们家里来。那一年,外婆78岁。她离开我们那一年,外婆99岁。期间,我能为外婆做的太微不足道了。
我有了孩子后,有一次还笑问过外婆,那时你都快70岁了,又要忙农活又要照顾我,怎么做得到哦。外婆淡淡的说道,那也没得办法,你不去做活路就没得吃的啊!简朴得直穿我的内心。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对生活的不屈和抗争。
随着年龄的增长,曾经的往事似乎成了断断续续的碎片,不完整,不清晰。而每每对于外婆的思念,时常浮现脑海却定格成这样的场景:一个老人用背带背着一个孩子在田间地头劳作,嘴里唱着孩子听不懂的歌谣……也好像是一个老人在田间地头劳作,当她歇息时,回头含笑的看着,在油菜花丛中正追逐着蝴蝶的那个一个小女孩。
写下此文,纪念我的外婆。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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