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邹舟《独坐莫凭栏,凭栏黯乡愁》

【阅读悦读丨散文】邹舟《父亲的脚步》

文/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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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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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裹件浴袍,顺手把电脑椅拖到飘窗边坐下。头发也不想去吹干它,拿毛巾擦几下将就包起来,自己倒有了点旧时女儿盘上云髻的感觉。

鹰是有点懒的,特别是这样不用上班的周末。睡到自然醒,早餐也不想吃,更何况外面在飘着雨。于是,心里生出一丝淡淡的幽怅来——尽管鹰自己还没察觉这幽怅,只是懒散的坐在那里。她正看着一只白胸灰背的鸟在院子的黄桷兰树上跳来跳去。地上已经有小坑集水了。“也不知它在高兴什么,弄得身上湿淋淋的”鹰想。

鹰是自小就不喜欢下雨天的,湿滑泥泞的道路使得去遥远的学校那几公里路途每一次都是巨大的苦难。这苦难不是来自跌倒的疼痛,而是那身洗得泛白的红蓝碎花衣裳。

“原来我从小就爱臭美”想起七、八岁时因为怜惜最漂亮的衣服而赖床不去上学的情景鹰哑然失笑了: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只愿意穿那身衣服去上学!

那只不知道名字的鸟儿已经不知跳到哪里去了。树叶尖的水凝成大大的一滴,终于抵抗不住地心引力砸向地面,在湿地上居然没一点痕迹。树叶却是解脱了,扬起头得意的搖。对面的楼房变得朦胧起来,象在冬天的雾中。

鹰换了左腿翘在右腿上,紧了紧浴袍,手抱在胸前,放松颈背往电脑椅里深陷了些。烟雾一样的雨让她有点心焦起来。对“好雨知时节”“春雨贵如油”这些句子鹰是没有感觉的,连绵的阴雨晦暗的天气只让她觉得压抑沉闷。

然而最让鹰害怕的还是那种雷电交加的夜晚!怕那闪电撕破夜空,雷声震颤房屋,狂风摔撞门窗,大雨倾盆……

每当这样的夜,鹰会穿上那种长袖的、能遮住脚踝的将自己裹起来的睡衣,蜷缩床头,双膝抵胸,双手抱头,牙关紧咬,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只有一颗颤动的心伴随着突袭的炸雷,跳动……等到雨过天晴的时候,常常是四肢发麻,浑身僵硬了。

这样的景况鹰是不愿意多去回想的,更希望再也不会重现。可是现在,在这个静谧的早春细雨的早上,老家旧房子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了。鹰又有点害怕起来,手在胸前抱得更紧了,不自觉的双腿蜷缩到椅子上,头勾了下来,用力向椅背靠去,仿佛要把自己嵌进椅子里才安全。

那座矮小的土墙房子傍山而建,墙根的排水沟是房子与山的分界线。到了暴雨的夏季,电闪雷鸣的夜晚,山水就会汹涌而至,水沟无法容纳束缚的洪流裹挟着树叶泥沙灌进低矮门槛,顷刻就淹没了屋内的地面。这时候只有妈妈穿着军用雨衣,就着墙上挂着的马灯,站在后门口,用长柄水瓢向外兜着漫进家门的雨水。那样子就象木偶人一样,两脚分离,两手握柄,在门内顺势一刮,提起,“啪哒”,倒在顺山脚刨的小沟里。坐在外面门槛上的鹰总会在揣度:妈妈在重复这简单机械运动的时候,肯定也是害怕闪电和雷鸣的,可她更害怕那雨水泡塌土墙吧?她会担心外面的三个孩子吗?她想爸爸吗?

鹰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双手紧紧的抱着腿,下巴顶在膝盖上,仿佛又回到了那样的夜晚……大哥领着她和小哥,离开家,到生产队的保管室避雨,那是进不了屋的,只能在屋檐下,三个孩子相偎相依坐在门槛上,看着闪电撕裂夜空照亮的远山和在风雨中张牙舞爪的树木,很少说话。鹰极害怕:怕那撕裂的黑夜长空,会不会把我们带走;怕那“轰隆隆”的炸雷会不会掉在我们头上;怕那巨型怪兽似的山野,舞动着千万支魔爪,“嗬嗬”有声的向我们奔来……

哥哥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子,是想睡觉呢?还是在担心妈妈?或者也是在害怕?鹰一直不知道,也从没敢问过。

爸爸在50公里外的县城里工作,每当这样的夜晚,鹰相信爸爸也是睡不着觉的。因为每次雨过天晴后,爸爸就会坐班车回家,就会特别特别的疼爱孩子们。就会长叹一声说:“这房子不能住了!”

稍大一点后,坐在外面门槛上的就只有鹰和小哥了。换着大哥向外兜水,妈妈撑着马灯,这时候的鹰是欣慰的,但还是害怕。欣慰的是妈妈有大哥陪着了,害怕的是,会不会有一天,小哥也加入了兜水行列,而只有自己一人坐在门槛上,面对这恐怖的夜!

直到十岁,农村包产到户,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改革了,改制了。爸爸借钱买下了保管室,从此由那高高的门槛跨越进了门内。在雷雨夜孩子们再也不用起来坐门槛了。

可是这样的夜晚,鹰还是会害怕,会躲到哥哥的床上去。妈妈说,只有坏人,不听话的娃娃,才会怕打雷闪电。如果不是坏人,没作亏心事,是个乖娃娃,雷公就不会收他,不会打他。从此,为了证明自己没作亏心事,鹰开始一个人承受雷雨的夜,也更加努力的作个听话的孩子。有客人来,经常妈妈都会夸鹰,是最乖最不操心的娃娃。可是……可是遇上这样的夜晚,鹰还是害怕,但却不能再去找哥哥,只能蜷在自己床头,两膝抵胸,双手抱头,牙关紧咬,两眼紧闭,捂着被子,一动也不动的等待雨过天晴……

叽叽叽的叫声打断了思绪。鹰定定神才发现雨停了,几只鸟儿又在黄桷兰树上欢快的追逐起来。天空有点亮起来了,湿绿的树木一动不动的挺立着,倒是显得精神。鹰在浴袍上擦擦手心的汗,站起来,腰有点僵硬。

鹰以为自己迎接雷雨天的方式一直不变,也无法改变,直到涔走来。

“涔”,鹰念出了声,嘴角舒展开,不自觉的上扬起来。扭了扭已经舒缓的腰,轻盈的向客厅走去。“这样清新的雨后应该喝一杯花毛峰!”鹰对自己说。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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