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碎柏林之锁：追忆1945年4月泽洛高地攻防战 / 开普饭

张远崎峻军史周刊

（温馨提示：本文约6600字，配图31幅，原创不易，感谢您的耐心阅读。）

对于有幸前往德国首都柏林旅游的军迷来说。除了游览市内的诸多战争遗迹和博物馆外，还有一个地方非常值得探访，那就是柏林以东的小镇泽洛，1945年4月，苏德两军围绕小镇附近的泽洛高地展开了空前激烈的血战。泽洛距离柏林约80公里，是一个典型的欧洲小镇，人口不多，恬静安适，在小镇东侧建有战争博物馆，馆舍位于高地背阴面的低洼处，而高地顶部就是苏军阵亡将士公墓。

■ 今日站在泽洛高地上眺望奥德河，绿树葱葱，早已不见昔日战场痕迹。

站在高地顶端，向东远眺奥德河，思绪不由得回到70多年前那个炮火连天的春季：德军在高地上构建工事，严阵以待，在他们身后帝国首都已经无险可守；苏军在奥德河畔重装集结，准备向柏林做最后一击，赢得战胜法西斯德国的至高荣誉。美国记者战后称泽洛高地为“柏林之锁”，这里是柏林战役打响的地方，也是苏德战争最终决战的揭幕地。

1号帝国公路的尽头

驾车由柏林出城，沿1号国道东行约一小时就可抵达泽洛镇。今日的德国1号国道与纳粹德国时期的1号帝国公路大致吻合，但长度远远不及。彼时的1号帝国公路全长1392公里，从西部边境工业重镇亚琛一直向东北延伸，经柏林后穿过东普鲁士抵达柯尼斯堡，至德国与立陶宛边界而止。不过，在1945年4月，泽洛高地已经是1号帝国公路的东部尽头了。

当二战中最后一个春天降临时，苏军兵锋席卷东欧，已经在奥德河西岸建立了桥头堡，距离柏林已不足100公里。1945年4月1日，斯大林下达了攻占柏林的命令，要求4月16日发起进攻，留给前线将帅的备战时间仅有两周，而通常情况下如此规模的作战需要准备两到三个月。为了最后夺取德国首都，苏军集结了3个方面军约250万人的兵力，包括朱可夫元帅的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科涅夫元帅的乌克兰第1方面军和罗科索夫斯基元帅的白俄罗斯第2方面军，将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对柏林实施纵深合围，与100万德国守军做最后决斗。

■ 1945年春季，向德国腹地开进的苏军自行火炮。到4月初，苏军前锋距离柏林已不足100公里。

在三个方面军中以朱可夫的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兵力最为雄厚，下辖9个集团军和2个坦克集团军，拥有兵力90万人、3000辆坦克和近17000门火炮和迫击炮，在每个预设突破区域部署火炮达270门，平均每隔4米就有1门火炮，密度相当惊人。朱可夫选择从柏林正东面作为突破方向，因为那是距离目标最短的进攻路线。作为声名最显赫的苏军统帅，朱可夫对于夺取柏林的荣誉势在必得。不过，朱可夫要戴上这顶桂冠要先搬掉一块最大的拦路石——泽洛高地。

■ 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元帅，他统帅着苏军最强大的重兵集团，准备夺取攻占柏林的荣誉。

泽洛高地是奥德河西岸的一片丘陵，海拔约90米，高出周围平原约48米，是柏林以东德军可以利用的最有利的防御地形，更重要的是1号帝国公路正从高地通过，这条公路被朱可夫视为前往柏林的捷径。担负柏林东面防御的德军部队是由戈特哈德·海因里希大将指挥的维斯瓦集团军群，其中部署在泽洛高地正面的德军为布赛上将指挥的第9集团军一部，主要是第56装甲军和党卫军第11装甲军的部队。

■ 海因里希大将在前线视察部队。他久经沙场，历任第4集团军司令、第1装甲集团军司令，因战功获得双剑橡叶骑士十字勋章。

在德军中有“防守专家”之称的海因里希敏锐地注意到泽洛高地的重要性，将其作为重点设防区域，甚至不惜抽调防线其他地段的部队，加强泽洛阵地的防御。他深知苏军炮火的厉害，仅在前沿部署了少量警戒部队，将主力置于以高地为核心的主阵地上，并构建了三道阻击阵地，纵深约16～24公里，德军修建了大量反坦克壕、反坦克炮掩体、堑壕网和碉堡群。德军工兵还掘开奥德河上游的水库，使高地东面的平原化为一片沼泽。尽管海因里希多方调集兵力，在泽洛高地方向德国守军的数量仍远劣于对手，仅有约11万人，587辆坦克和2600门火炮。在兵力和火力上，苏军都拥有绝对优势。

■ 这幅3D地形模拟图展示了泽洛高地的地理形态，这块高地高出奥德河西岸约50米，为德军提供了防御上的地理优势。

■ 泽洛高地之战中苏德两军部队的对阵形势。

决战号角即将吹响

从1941年6月的“巴巴罗萨”行动开始，到1945年4月，苏联和德国这两个欧洲巨人之间的生死搏斗已持续了3年零9个月，在双方阵营中任何一个理智尚存、能够正常思考的人都意识到，这场战争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因此，柏林战役前夕苏德两军的战前动员都充满了历史意味的仪式感。

在苏军一侧，部队中的党团员们按照惯例对部队进行政治鼓动，他们告诫年轻的新兵们“要爱护自己的坦克”，“将武器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同时“向法西斯匪徒复仇”也是不变的主题：“绝对不要可怜他们！”在部队中到处都流传着一句俄国谚语：“他们（德国人）吹起风，现在旋风刮回来了！”大概相当于中国成语“自食恶果”。

■ 在战役开始前，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指挥员们在研究作战计划。

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第3突击集团军的一名军官回忆，在战役之前，很少有士兵能安稳入睡，有的士兵照着破损的镜子开始刮胡子，作为即将挺进敌国首都的“征服者”，应该修饰一下自己的仪表，更多的人则在写信。一位军官在家信中写道：“从前线向你问好，我还活着，而且很健康，离柏林不远了，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会有命令下达，我们要向柏林前进，我们要进攻，看看我还能否活下来。”有的士兵并没有给父母或亲人写信，而是写给后方的女笔友，这并不是出于某种性幻想，也并不在意远在后方的姑娘们能否读到信，写信本身就是自己依然活着的标志。

■ 在泽洛前沿观察情况的德军第9伞兵师的伞兵。

在德军阵营中则充斥着末日临近的悲观情绪，士气低落。泽洛镇的教堂尖顶已经被预先炸毁，塔尖上的十字架被丢弃在附近的废墟中，防止苏军炮兵将其作为瞄准的参照物。一些德军军官发现，在前沿苏军进行劝降喊话时，竟然有德军会应答，并询问投降后的俘虏待遇：“会不会被送往西伯利亚？”“苏占区的德国平民会受到怎样的对待？”等等。为了防止士兵叛变投敌，负责柏林南翼防守的第4装甲集团军的一些将军要求将士兵们的白色毛巾收缴上来。大多数德国士兵就像行尸走肉般机械地执行命令，部队的军纪只能依靠残酷无情的党卫队督战队来维持。很多人盼着能够负伤被送往战地医院，这样就不会因为脱离阵地而被当作逃兵就地处决。

当灯光照亮战场

今日在泽洛高地脚下停好车，拾阶而上，就可抵达泽洛战争博物馆前的广场，那里停放着一辆T-34/85坦克、一辆喀秋莎火箭炮和几门其他火炮。博物馆东侧的高地上矗立着苏军公墓的纪念雕像：一位身披雨衣、手持波波莎冲锋枪的苏军战士向西凝视着柏林。值得注意的是，在公墓旁还安放着一具APM-90防空探照灯，它和广场上陈列的武器一样，铭刻着泽洛高地血战的记忆。

■ 陈列在泽洛战争博物馆广场的苏军坦克和火炮。

1945年4月16日凌晨，朱可夫来到近卫第8集团军的前沿观察所，准备亲眼看看自己导演的这场决战大戏如何揭幕。按照计划，他将8个集团军部署在一线，准备在猛烈炮火掩护下撕裂德军防线，之后2个坦克集团军将从突破口向德军纵深猛插，直取柏林。当元帅的手表指针指向莫斯科时间5时，柏林时间3时，沿着奥德河数百公里的战线被上万门火炮同时开火的轰鸣所震撼，苏军炮兵以一场精心策划、猛烈异常、持续30分钟的炮火准备拉开了柏林之战的序幕。根据记载，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为战役储备了700万发炮弹，在进攻首日就消耗了123.6万发！苏军第3突击集团军的一名指挥员回忆道：“我感到耳膜快要被震破了，炮手必须时刻张大嘴巴，平衡耳压！”

■ 在前沿观察所观战的朱可夫元帅，他计划在进攻首日就突破泽洛高地，向柏林纵深突击。

在苏军炮击刚开始时，一些德军新兵还以为是例行的骚扰炮击，德军称之为“清晨音乐会”。那些在东线作战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兵从炮声和落弹的密度就知道，这是真正的总攻！德军幸存者回忆，炮击就像“火焰地狱”降临人间，又如毁灭性的地震。剧烈的冲击波让人感觉五脏俱碎，炸药爆炸的热力使人产生血液蒸发的幻觉，感到极端的干渴！德军官兵的神经都在经历着痛苦的折磨，有人自言自语道：“该来的现在来了。”德军第9伞兵师第27伞兵团的士兵戈尔德·瓦格纳记录道：“几秒钟的工夫，我的10个战友全死了。”

■ 在奥德河前线放列的苏军野战炮群。为了突破德军防线，苏军集中了上万门火炮实施炮火准备。

当苏军炮火向德军纵深延伸后，幸存的德军士官用沙哑的嗓音下达命令：“立即进入阵地！”几乎与此同时，数千枚不同颜色的信号弹升上夜空，在苏军前沿排开的143部大型探照灯同时点亮，雪亮的灯光一直延伸到德军前沿后方5公里的地方，将黎明前的夜幕照得如同白昼。使用探照灯照亮战场是朱可夫的创意，他希望灯光能够为步兵照明进攻路线和指引炮火，同时强烈的光线还能眩花德军的眼睛，使其难以瞄准射击。大群的苏军步兵在灯光的照耀下跃出战壕，踏出了冲向柏林的第一步。

炮火迷雾中的混战

苏军的进攻起初很顺利，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正如苏军预想的，猛烈的炮火消灭了前沿的大部分德军，活下来的德军也大多耳聋目眩，神志不清。不过，他们多是人民冲锋队或外籍部队之类的炮灰，德军主力早已收缩到后方主阵地了。相比之下，布满积水的泥泞地形造成的麻烦更严重，迫使苏军只能沿着几条易于通行的走廊地带向前推进，而在这些道路前方，德军已经布下了火力陷阱。探照灯照射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反而成为进攻的阻碍。灯光照在炮击激起的硝烟幕障上发生散射，令苏军士兵难以视物，相反他们在灯光中的剪影为德军提供了理想的靶标。

■ 今日陈列在泽洛战争博物馆的苏军APM-90防空探照灯。在进攻开始时，苏军用143部探照灯为进攻部队照亮战场。

当朝阳代替灯光洒遍战场，苏军已经推进了1.5～2公里。随着天色渐明，德军的抵抗开始变得猛烈和顽强，明显迟滞了苏军的步伐，在部分地段德军甚至发起装甲反击，阵地反复易手。苏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生命代价，前进速度大大落后于预期，只是凭借兵力优势逐步压迫德军，并在中午之前抵达泽洛高地脚下。由于战役准备较为仓促，苏军只是通过航空照片对高地上的德军阵地进行了粗略研究，此时他们发现这座高地完全是一座喷发的火山，到处都喷射出致命的火舌，将冲锋的步兵大片扫倒。高地东侧山坡陡峭，坦克无法开上去，只能向两侧迂回，寻找地势平缓的地段突击，在这一过程中将侧面暴露出来，遭到高地上埋伏的反坦克武器的严重杀伤。

■ 这幅绘画表现了德军第9伞兵师的伞兵们在泽洛高地上抵御苏军进攻的场面。

朱可夫原计划在上午就可击垮德军，打开突破口，让坦克部队向纵深穿插，可是泽洛高地的惨烈战况使他意识到这个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当天中午，朱可夫通过电话向斯大林汇报战况，并请示提前投入坦克部队，并保证在第二天日终前拿下泽洛。尽管他尽量保持镇定，避免透露出自己的焦躁不安，但电话另一头的斯大林依然能够感受到前线的压力，并同意朱可夫的部署调整。似乎是为了刺激朱可夫，斯大林随后允许在柏林以南突击的科涅夫派出部队北上进攻柏林，这意味着夺取柏林的头号功劳或许会旁落他人，这是朱可夫绝对不能忍受的，这让他面临着战争生涯中最痛苦的煎熬。

■ 战后，欧洲军迷在战争重演活动中再现苏军向泽洛高地发起冲锋的场面。

4月16日16时30分，朱可夫下令两个坦克集团军投入进攻，然而由于道路拥堵、组织混乱，苏军坦克的推进速度并不比步兵更快，而且在泽洛高地前受阻于德军的反坦克壕和密集火力网。从88毫米高射炮到步兵手中的“铁拳”，德军以各种武器招呼苏军坦克，堆积在高地前的钢铁残骸越来越多。苏军不得不一次次通过炮击为部队开路，反而让战场迷雾更加浓重。苏军第5突击集团军的老兵回忆，当时部队组织十分混乱，通信联络不畅，指挥员找不到士兵，发往上级指挥部的战况报告不是错误的，就是加密有误，无法破译。尽管激战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临苏军也没有搞清高地上德军的火力配置。泽洛高地之战已经彻底沦为一场混战。

■ 守卫在散兵坑内的德军士兵，人手一具“铁拳”。

4月16日的进展远低于朱可夫的预期，苏军各部平均推进了4～6公里，基本摧垮了德军的第一道防御阵地，但未能将德军防线撕裂，反而付出较大的代价。德军凭借地形优势顶住了苏军的猛攻，第9集团军宣称在当天击毁了211辆苏军坦克，但一线部队在苏军的攻击下损耗颇大，迫使海因里希在夜间调动了第一批预备队加强防御。

重拳击碎柏林门户

急于打开柏林东部门户的朱可夫要求部队连夜进攻，可是这一夜苏军基本都在应付德军的夜间逆袭和清理进攻道路上的障碍和残骸，毫无进展。4月17日清晨，激战再起，在猛烈的炮击和轰炸掩护下，苏军步兵在坦克的支援下向德军阵地反复发起冲击。在当天上午，苏军在泽洛高地以南突破了德军第20装甲掷弹兵师的阵地，并切断了高地以南的公路，但由于遭到德军“库尔马克”装甲掷弹兵师和党卫军第502重装甲营的6辆“虎王”的反击，未能趁势突破德军第二道防线。

在高地正面，苏军的炮火空前猛烈，苏军飞机也频频投弹扫射，将高地周围的建筑物几乎全部夷平。在炮火准备之后，苏军发起不计伤亡的步坦协同冲锋。高地上残存的德军依托工事顽强抵抗，还不时发起装甲反击。尽管如此，苏军还是利用兵力优势稳步推进，至中午时分突入泽洛镇，并在傍晚时分完全控制了城镇，从而动摇了泽洛高地的核心阵地。

■ 这幅画作表现了苏军步兵在坦克的支援下向泽洛高地发起冲锋。

在高地北侧，苏军取得了明显进展，虽然德军投入了第18、25装甲掷弹兵师的援兵拼力反击，依然难以阻止苏军的滚滚铁流。在战役首日已遭重创的第9伞兵师近乎崩溃，防线崩塌，苏军在部分地段突破了德军第二道防线，并向纵深突进了11～13公里，在高地北侧的苏军在当天整体推进了4～8公里，开始威胁到泽洛高地的侧后方。在当天夜间，苏军攻势不减，继续向德军施压，火箭弹的明亮尾焰不断划过夜空，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点亮一簇簇火焰，犹如灯标指引着步兵和坦克向前突击。

■ 欧洲军迷在战争重演活动中再现德军在泽洛高地且战且退的场面。

4月18日，在苏军的重压下德军第二道防线全线崩溃，泽洛高地被苏军占领，德军残部纷纷向高地以西的第三道防线撤退，第56装甲军和党卫军第11装甲军的联系随时都可能被切断。在失去地利的情况下，德军依然妄想在柏林外围挡住苏军，海因里希调来了党卫军第11、23装甲掷弹兵师加强防御，战局的恶化甚至惊动了躲在总理府地堡中的希特勒，他亲自下令从柏林卫戍部队中抽调部队增援第9集团军。苏军在当天平均推进了3～8公里，基本摧毁了泽洛高地的防御体系，但由于遭到德军预备队的顽强阻击，依然没有完全打开可供坦克部队高速突进的通道，而与此同时，罗科索夫斯基和科涅夫的部队已经从南北两面接近柏林，这让朱可夫心急如焚！

■ 在泽洛高地之战中，苏军火箭炮进行齐射的壮观场面，火力优势是苏军突破德军坚固设防阵地的法宝。

4月19日，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全线压上，猛攻德军第三道防线，尤其是围绕1号帝国公路上的枢纽明谢贝格与德军展开恶战。以“明谢贝格”装甲师为主力的德国守军拼命抵抗，击毁了大量苏军坦克，而苏军则回报以喀秋莎火箭炮的火力覆盖！最终，德军防线的北翼率先崩溃，近卫第2坦克集团军的机械化集群终于冲破了德军层层阻击，进入开阔地带，开始向柏林北面和西北做深远迂回，并最终与从南面而来的科涅夫的部队共同完成对柏林的合围。到4月19日日终时分，德军的第三道防线已经被洞穿多处，分崩离析。德军第9集团军被分割为三部分，各自夺路而逃，有些向西北方退却，有些向柏林城内撤退，还有的被苏军就地包围歼灭。至此，苏军终于撬开了“柏林之锁”，打开了通往第三帝国心脏的大门。

帝国首都近在眼前

泽洛高地的激烈攻防战最终以德军残部的溃逃落幕，他们沿着道路向西撤退，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偶尔会在树下歇脚，其中既有国防军，也有党卫军，他们彼此相遇时最常见的问候语是：“你是不是部队中的最后一人？”当有人带来“苏军追来了”的可怕消息，所有人立刻一哄而散，消失在田野中。一些体力透支的德国士兵在休息时倒头便睡，军官们不得不将他们踢醒！还有的德军士兵被宪兵抓到，不问青红皂白地被枪决在路边。

■ 苏军士兵越过倒毙的德军士兵尸体向柏林市区挺进。泽洛高地被突破后，柏林的东大门已经敞开了。

当地的德国平民得知防线崩溃的消息，纷纷离家前往柏林避难，一些妇女担心受到苏军的强暴，央求德军士兵们带上她们前往柏林，但也有一些充满黑色喜剧意味的例外情况，有些德国民众对于这场正在进行的战争毫无感觉，有记录称一位居住在弗特斯多夫的男子萨尔伯恩在4月19日给镇长写信，询问他被人民冲锋队征用的自行车能不能归还。

■ 泽洛高地上残留的昔日德军防御工事的遗迹。

持续四天的泽洛高地攻防战以苏军的胜利而告终，这是柏林战役初始阶段最激烈的战斗，也是苏德战场上最后一次大规模的堑壕攻防战。从战术上讲，德军在兵力、火力均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依托预设工事和地理优势，阻击了苏军长达四天，使得朱可夫向柏林快速突进的时间表整整晚了三天之久，可以说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从战役整体来看，泽洛高地战斗的意义也仅仅是拖延了白俄罗斯第1方面军的推进，实际上随着科涅夫和罗科索夫斯基在南北两翼的突击，泽洛高地防线的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

■ 战后在泽洛高地旧战场上发现的德军遗骨和遗物，包括钢盔、军靴和StG 44突击步枪。

为了打开通过柏林的捷径，朱可夫付出了极为高昂的代价。有资料记载，苏军在四天的激战中约有30000人阵亡，损失727辆坦克和自行火炮，同时还消耗了大量弹药储备。德军的伤亡同样惨重，约12000人阵亡，超过10000人被俘。战后，有批评家对朱可夫在泽洛高地战斗中的指挥提出指责，认为他不应该正面强攻高地，浪费士兵的生命，而应该从北面迂回。然而，对朱可夫来说，柏林之战是一场荣誉之战，也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斯大林希望在五一国际劳动节之前结束战役，而他的竞争对手科涅夫同样对夺取柏林的荣誉虎视眈眈，这就迫使他必须选择最短的进攻路线，并不惜代价打开通道。从另一方面说，泽洛高地也大量消耗了德军的有生力量，甚至调动了柏林守军。经此一战，德国第9集团军被击溃，其部队大多未能撤入城内。假如朱可夫采用迂回策略，第9集团军很可能会有相当一部分部队建制完整地撤入柏林，无疑将增加巷战的难度，拖延战役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