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诊医道的重要性
我因长期从事中医图书出版工作,接触众多中医界人士,其中不乏精英者。从他们的医疗实践,我感到当前在中医人才培养方面有诸多不足,仅举以下两点说明之。
(一) 昧于脉诊医道之大失
我社曾出版过一本《肿瘤治验录》一书,作者梁秀清是一位祖传九代老中医。20世纪70年代末我与他相识,当时他住在山西侯马市侯马村一间普通的农村小屋里,与众不同的是,他看病时总是边号脉边画出患者全身五脏六腑简图,然后标出何处有病、何处疼痛、何处不适,乃至肿瘤的大小良恶部位,身上几处刀口,妇女生育几胎、流产几次,等等,皆一一标明,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交给患者看对不对,要紧处才问上几句,并详细告诉患者致病之由,由于语语切中要害,患者非哭即笑,甚则拍案称奇。
此情此景,远胜过电影神医喜来乐!患者来自全国23个省市以及海外日本、新加坡等地,他的门前虽未挂任何行医招牌,但每日车水马龙,极一时之盛。国内各大媒体均作了采访报道。
中医的脉诊竟如此神奇,真不可思议!我非亲身亲历,实不敢相信。
后来我同他多次交谈,才了解到,他12岁时父亲就让他开始练习梁氏诊脉法。这梁氏诊脉法,颇有一部分《难经》脉法,如练习一呼一吸脉行六寸,练久了就能计算出脉行致何处有异即何处有病;练浮取、中取、沉取则是按《难经》上说的往三个指头上粘豆子逐渐加码。春弦、夏洪、秋毛、冬石是四季平脉,父亲对他说,只有掌握了平脉才能摸出病脉。
然而,初学脉时父亲不让他摸人的手腕,而是让他去摸河里的水。父亲说河流好比大地的血脉,它四季四时(早午夜晚)的变化,犹如人脉的变化,掌握了河脉的变化,有助于掌握人脉的变化。乍暖还寒的初春,他把手插进河水中摸着固定的绳子细切“春弦”;金风送爽,他一手举着麻雀,一手轻扶雀背,闭目体会“秋毛”;炎夏他头顶烈日摸着河水练“夏洪”;冬天他砸冰伸手到河水练“冬石”。
他天天摸着自己的脉搏,体察脉的瞬息变化,每当季节变换的日子,哪怕是半夜,他也摸着自己的脉体会几点几分几秒脉丛一个季节的形状突变到另一个季节的形状,为此他整苦练了3个寒暑才掌握了梁氏诊脉法。
经过多年的实践,他又有了创新,才达到后来这样的境界。他准备写一本《梁氏诊脉法》以传后人,可惜他于10年前突然去世,未能如愿,这使我引为终身的憾事!
由此我感悟到,中医虽有四诊,但脉诊的重要性远胜于其他三诊,难学程度也远胜于其他三诊。正像梁秀清所说:“中医离开脉诊,如盲人夜行,有了它就心明眼亮,在夜航中如见灯塔一般。”他看病的诀窍主要是凭脉诊而兼顾其他三诊。记得某年夏天,在市人民医院有一住院的青年男子,高热20多天,遍请中西医学专家会诊无效。
我随梁师同往迎诊,见患者困顿已极,势近垂危,虽三伏天还身穿军棉大衣,可见恶寒之重。梁秀清诊完脉后(脉浮取濡数、沉取有力),观其舌苔白厚,中心燥黄,断为受暑湿之热过重,予生石膏200g、滑石粉100g,佐以芳香化浊、滋阴解毒、扶正祛邪之品,两剂而热退出院。此病若非精于脉诊,单凭望诊很容易诊断为阳虚,无怪乎《素问》说:“善诊者,察色按脉,先别阴阳。”
我有一作者曹培林,大学教授,今年68岁,他讲了一辈子《中医基础》,《伤寒论》都能一字不差背下来,可见下功夫之深。他还写了二三十本中医书,可谓著作等身。他告诉我,他退休后潜心研究了5年脉诊,发现脉诊太重要了,现在他看病,先不让患者开口,等自己看完脉后据脉说病,再问患者说得对不对,然后据脉证下药,于是疗效大增,患者日多。
他感叹地说,他当了一辈子中医教授,60多岁才开了这一窍,知道中医是怎么看病的。他告诉我过去他到一个地方看病,一开始人们冲着他的名声来的人很多,由于疗效不高,人越来越少,与现在看病的情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说脉诊这么重要的课,在5年中医大学教育中却只占了区区20个课时,他讲课时还是匆匆一带而过,学生听起来索然无味,向他提问题,他总是说;“脉诊就是这么回事,你们自己体会吧!”由此我联想到,有个中医重量级人物也说什么“脉诊的主观性太强,没有一个客观标准,价值不大。”
还有位资深中医在《健康报》上发表文章,题目是《中医不能停留在三个指头一个枕头上》,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三个指头一个枕头可是有大学问的。
现在,一些西医甚至个别科学家因为不懂中医,就否定中医,而我们有的中医呢,自己因为不懂脉诊,就否定脉诊,无怪乎现在培养的中医大学生,临到看病,往往指下茫然,漫道“脉不可凭”,只好据问诊而来的征象,以成方经验为用,真乃本末倒置,是为医道之大失!
文源: 天堂使者的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