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饮食:木桶烂糊羊肉|饭醉党
在上海松江张泽准备吃木桶烂糊羊肉
“学东大哥,明天我带你去上海的乡下,吃羊肉,苍蝇馆的木桶炖羊肉,非常特别,非常好吃,我相信你一定很喜欢。”
“好啊好啊。”我连连点头。
离开上海的头天晚上,佳峰跟我说。佳峰和我都是从社会底层挣扎奋斗出来的,虽然他是福建人在上海我是江苏人在北京,我们俩在很多方面,都有非常接近的风格,比如饮食对苍蝇馆亦即是普通人饮食习惯的偏好。
第二天十点多,佳峰来宾馆接我,开车去往吃羊肉的苍蝇馆。这一路开下去,开了三十多公里,到了松江叶榭镇的张泽,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查百度,才知道,张泽原也是个有些历史的老地方,民国时期与叶榭两区合并,鼎革后区下分设叶榭、张泽两镇,2001年张泽镇与叶榭合并,共称叶榭镇。
我好奇佳峰是如何找到此地并在此发掘美食的,尽管我知道佳峰走南闯北时总是留心地方风物地方特产,但如此偏僻的地方,不知他如何找到的。
佳峰笑着告诉我,当年做生意,仓库在附近,来回跑得多,看木桶羊肉招牌,又看吃的人多:“一大早就有很多人开始坐店里吃羊肉,弄杯本地烧酒就着,很多是本地老人啊。这场景就像我们小时候在集镇上看到的老生活场景,很让我感慨,于是也就停车点了吃羊肉,一吃,真的很好吃啊。就这样一来二去,我就常常来了,临走的时候,带点羊汤羊血回去给儿子吃,这儿的老板我都很熟悉了。”
停好车,佳峰带我到他常吃的一家木桶羊肉店。外面一看,真的是苍蝇馆,破旧门脸,临街墙跟杂物乱陈,透过开着的窗户,屋里热气腾腾,狭窄的空间里摆着几张小桌子,挨挨挤挤的男人们,围着汤锅在喝酒吃羊肉,都是老人和中年人。看气氛小咪已有不少时间。
进门,狭小的空间里,摆着两张小桌子,屋内右侧靠墙,两个男人围着汤锅在喝酒,边上摆着煮熟的羊肉,两人也是有些脸红了,不知是喝了烧酒还是热汤的缘故。左侧的四人小桌,则暂时空着。
此时还不到11点。佳峰笑着跟我说,学东大哥,亲切不?
亲切。我小时候,无论前黄镇上,还是南夏墅或者走马塘、港桥老街,馄饨店茶店都是类似场景。
佳峰带我径直走进不深的后厨,给我指点煮熟已经捞在盆里的羊肉,带皮的,看上去煮得很烂。哦,烂糊羊肉。南方人无论吃什么,都喜欢煮烂的,不知是为省牙还是为什么,这点总之跟北方追求的“咬劲”大不同。佳峰跟后厨要了一盘,又告诉后厨,给我们准备汤锅。
从后厨出来,佳峰像在自己家一样,带我去看炖煮羊肉的地方。
炖煮羊肉地方,相当于我们乡下的灶间,一个砖砌的土灶台,灶膛口堆放着煤球,这口灶已不再烧柴火,而烧煤球了。灶台上一个木桶与灶台上的铁锅固定在一起,桶比通常家用的桶要大,大概能放下两只小羊吧,我猜。桶里有着煮完羊肉后剩下的汤,木桶边上放着一个铝锅,锅里放着煮好的羊肉。灶间的卫生环境看起来不是很好。
这也是城里人尤其是城里女人不愿到这种地方吃饭的原因,而“体面人”通常也不愿意,君子远庖厨嘛。所以,这是普通人,是行脚者,是贩夫走卒热爱的地方。只有这些人,才能真正接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饮食哲学。
佳峰又点了些羊肚羊肝青菜之类,我们俩在门口坐下,就着茅台,慢慢开吃。
盘子里烂糊羊肉,可以蘸着酱油吃——蘸酱油吃肉食的习惯,我家也有,尤其年三十,大肠猪头肉等都可以是蘸酱油吃;也可以什么都不蘸吃。
我先夹了块带皮的烂糊羊肉,不蘸酱油,送进嘴里,哇,真是入口即化的感觉,味道略淡,但极其鲜美。接着第二块,我蘸着酱油,入口即化之外,则有了另外的味道,那好似酱油和烂糊羊肉混合的味道,口重者通常会选择后一种吃法。而我,在整个吃饭过程中,都是一口不蘸酱油一口蘸酱油的交叉吃法。
边上的两位男子走了,换成了一家三口,一个年老的父亲,一个盛年的主妇,和一个年轻人。主妇热情跟我们说话,说这羊肉好吃吧?木桶炖羊肉,是张泽的特色,她们来自松江,每个月都要来吃,有时一个月来吃几次呢。
吃羊肉,秋冬如果配上羊汤,真是一绝。作为吃货,唯一遗憾的是,这个季节没有青蒜。如果羊汤上面撒上一些青蒜末,味道一定会更美。
我本想打听下用的是什么羊做的,佳峰熟识的老板没在店里,去负责张罗筹建新店去了,而店里的其他人,似乎都很忙,无暇跟我们多言语。只好作罢。
后来有人在网上告诉我,说这其实是苏州藏书的名吃木桶羊肉演化而来,我没有吃过藏书木桶羊肉,但无论如何,这张泽的木桶羊肉,虽然环境差,味道却是很能熨贴抚慰我的胃口和味蕾。我跟佳峰说,这才是人民的饮食。
临走,佳峰要了一份羊汤和羊血,要带回去给儿子吃。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