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吞吃男人就像呼吸空气
今天继续“翻旧账”。书评人恺蒂写于1993年的文章,纪念女诗人普拉斯。
普拉斯是文学史上的一个谜,由于旧爱休斯的三缄其口,关于她的研究和传记难以推进。每个人都声称,他们写出了事实的最真本。直到休斯离开人世前,交出一本与她的亡灵通信的诗集——《生日信札》。
▵ 塞尔维亚·普拉斯
撰文:恺蒂
那个极冷极湿的冬天,女诗人西尔维亚·普拉斯(Sylvia Plath,1932-1963)在伦敦北部的寓所中开煤气自杀,至今已是几十年。虽说托体同山阿,虽说逝者长已矣,然而普拉斯的遗骨却未得到过片刻的宁静。她死后的三十年比她生前的三十年,要热闹、引人注目得多。她谜一般的诗,谜一般的死,谜一般的书信、日记及遗稿,吸引着无数传记作者、女权运动家、诗歌评论人。她的同代人虽大都健在,但她纠缠着疯狂、妒嫉、贪婪与绝望的故事,却依然扑朔迷离,难辨真伪。她生前的夫君,那位 1984 年荣任桂冠诗人的特德·休斯(Ted Hughes,1930 - 1998),三十年来保持着惊人的沉默,他从不与人谈及他与普拉斯的关系,他以保护他们的那对儿女为理由对普拉斯的遗稿、书信及日记的出版进行着严格的控制,他与普拉斯的研究者们屡屡冲突。
最近,休斯出版了一本新的儿童故事《铁女人》(The Iron Woman),此书是他 25 年前出版的那本家喻户晓的《铁人》(The Iron Man)的姐妹篇,新书出版之际,休斯竟出人意料地接受了布莱克·莫里森(Blake Morrison)为《星期日独立报》(Independent on Sunday)所做的独家采访(在此之前,休斯只正式接受过一次记者的采访,那是 1971 年《伦敦杂志》的采访,其结果很令休斯失望。从此与记者绝缘)。普拉斯自然是这次采访的一个禁区,莫里森是大报的正人君子,绝不食言,采访中不问关于普拉斯的问题,文章中也不传任何小道消息。与此同时,休斯与普拉斯的女儿芙里达(Frieda Hughes)的首次个人画展在伦敦的一间小画廊中展出,女艺术家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作品被挂在父母的名下被人品评。虽说休斯新书出版,有权力亦有资格作为一位独立的作家面世,然而这父女两代人的声明却让人为普拉斯心酸。
当年,西尔维亚与特德相识与剑桥,一见钟情,四个月后结婚,是最情投意合,才貌双全的爱侣,普拉斯曾在给弟弟的信中这样写道:“我们的志趣那么相投,我们都喜欢大自然,不喜欢聚会或虚伪的鸡尾酒会,我们都喜欢简单而丰富的精神生活,我们都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写作上,我们都爱简单精致的食品,都爱阅读,喜欢研究语言。特德仿佛是另一个男性的我……”(家信》,1956 年 7 月 14 日)如今,一位早已命归黄泉,一位依然沉默面世,三十年后仍无法释怀。而那两位熟睡中醒来已失去妈妈的孩子,虽已长大成长,心头定是有过重重阴影,女儿长期居住在澳大利亚,儿子则在阿拉斯加的冰天雪地中做水下生物学家。千千心结,果真有一道是死结?又有什么样的秘密与孤寂,得独自承受,什么样的心事,无法说与人听?
▵ 塞尔维亚·普拉斯与泰德·休斯
普拉斯 1955 年底前来英国读书,1956 年与休斯相识并结婚,1960 年 4 月,女儿芙立达出世,1962 年 1 月,他们又添儿子尼克拉斯。生儿育女的同时,他们的事业也都有进展,休斯出版了两本诗集《雨中鹰》(The Hank in the Rain)和《牧神》(Lupercal),普拉斯则有诗集《巨人及其他》(The Colossus and Other Poems)。普拉斯曾自豪地说:“我拥有我想要的一切,一个好丈夫,两个可爱的孩子,美丽的家,还有我的写作。”然而爱情最终成酸果,他们的婚姻也陷入困境,1962 年 7 月,普拉斯发现丈夫与阿霞(Assia Guttman,加拿大诗人 David Wevill 之妻,于1968 年自杀身亡,并同时杀死与休斯的两岁的女儿舒拉)的私情,妒嫉一发不可收,决定与休斯分居,并带走两个孩子。
母子三人先仍住在德文郡美丽乡间那所大房子中,12 月,普拉斯带着一双幼儿移居伦敦,她拒绝了母亲请她回美国生活的建议,因为她在伦敦有更多成功的机会。此时,也确实是她创作力最旺盛的时期,从与休斯分手到第二年 2 月 11 日自杀,她每天靠安眠药支撑,清晨四时,药力散尽,她就起身,喝一杯浓咖啡,便发疯般地写作,直到八点钟孩子起床,她几乎每天都写一首诗,她有自信,“我是一个作家,我有作家的天赋,现在,我正写着我此生中最好的诗篇,它们能让我成名,如果我每天写,那么再要六个星期我就能完成我的小说(指她的自传体小说《钟形罩》(The Bell Jar,于她死前不久以笔名出版),我有灵感。”(《家信》,1962 年 10 月 16 日)
《钟形罩》终于写完,然而照顾孩子的重担,漫漫冬夜的孤寂,也终于渐渐耗尽了她的勇气和毅力,无论朋友如何关心、鼓励她,无论写作如何重要,无论她对孩子的爱如何深,西尔维亚还是没能熬过那个凄苦的严冬,撒手而去。她也许不知,她留下的那满屋的稿纸会使多少人洒泪,又会引来多少争执纠纷,引导多少人踏上寻求“真实、完整的普拉斯”的艰难旅程。
普拉斯本人的作品的出版过程是缓慢的。普拉斯虽已打算与休斯离婚,但她自杀时却仍是休斯的合法妻子,所以她的所有诗稿、书信、日记、随笔的版权,便都由休斯继承。普拉斯在世时,已着手整理出了一本诗集《爱丽尔》(Ariel),此诗集由休斯交与 Faber and Faber 出版社,1965 年出版后,便轰动一时,但休斯没有紧接着推出其他诗集,而是慎重地等到 1971 年,才又出版普拉斯的另两本薄薄的诗集《穿过河流》(Across the Water)和《冬之树》(Winter Tree),同年,普拉斯的自传体小说《钟形罩》也终于在美国以真名面世,而且持续几个月居于畅销书榜首。在七十年代,普拉斯早已寡居的母亲奥瑞利亚(Aurelia Plath)在休斯的应允下选编了《家信》(Letters Home,1975),而普拉斯的儿童读物《床边书》(The Bed Book,1976),散文随笔集《梦经》(Johnny Panic and the Bible of Dreams,1977)也陆续出版。七十年代,休斯授权姐姐(亦或是妹妹)欧纹(Olwyn Hughes)管理普拉斯遗产——欧纹与普拉斯向来姑嫂不睦,二人曾于 60 年圣诞节时在休斯父母家大吵一场,以后普拉斯与欧纹便无任何接触,故而休斯任命欧纹,引起许多普拉斯的朋友及对普拉斯有兴趣的人的不满,但每当休斯与好事的传记作家有冲突,总是欧纹抛头露面,独挡一面,这是后话——欧纹初揽大权之时,便通过自己的出版社 Raibow Press 出版几种普拉斯诗集的限定本(在英国,普拉斯的作品都由 Faber and Faber 出版),这些限定本中收入的都是普拉斯未发表的诗作,每本售价竟达一百二十镑。欧纹高价出版限定本,而普拉斯的诗歌全集却久唤不出,人们大是反感,终于于 1981 年,休斯发行了普拉斯的《诗集》(Collected Poems),此书获得当年的普利策诗歌奖,过世作家极少得此殊荣,人们更是对普拉斯刮目相看。
1982 年,休斯出版了最有争议的普拉斯的作品,她的日记(The Journals of Sylvia Plath),此书包括了她五十到六十年代间的日记,却没有最后三年的,到了此时,休斯才承认,他早已销毁了普拉斯的最后一本日记,而另一本则丢失了,(很多人以为这是休斯的托词,其实日记仍在)。他说:“最后一本,纪录了她最后几个月的生活,我销毁了它,因为我不想让她的孩子们读到它,在那些日子里,我以为遗忘是幸存者能生存下去的基础。” (日记前言)至此为止,在普拉斯辞世的二十年后,她的各种作品,才大致出齐。然而,仍有许多休斯认为不宜出版的残稿存在,休斯手头究竟还留有多少,我们不得而知,单单是普拉斯写给朋友的信就不在少数。许多年来,普拉斯结识休斯之前的最后一位交往较认真的男友拉马伊(Gordon Lameyer)一直想出版普拉斯写给他的信,但休斯却不允许他发表信中的任何一句话,理由自然仍是不想让孩子看到母亲与前任男友之间的情书,直到九一年拉马伊突发心脏病去逝,一直没有得到休斯的允许。
▵ 《塞尔维亚·普拉斯的日记》
虽然不知普拉斯真正的“全”集是否会在有一日得到出版,人们对她的一生还是越来越感兴趣。再加上女权运动的兴起,普拉斯更被视为烈士,休斯便成替罪羔羊,成为解放妇女、讨伐男权的最好祭品,说轻些,他曾折磨、摧残过女诗人;说重点,简直就是他谋杀了普拉斯。虽说休斯向来爱读女权作品,他的新作《铁女人》若是出于女性作家之手,也可以算作女权主义之作,但在饶舌的传记作家面前,他却不服输,不合作,这样,每一本关于普拉斯的书,每一篇有关她的文章,都藏着一团争议。
六十年代中期,《爱丽尔》出版之后,Harper 出版社便约人撰写普拉斯传,他们选中了艾美斯(Lois Ames),艾美斯打通了所有的关节:普拉斯的妈妈,她学生时代的朋友以及以前的男友,但却在休斯那里碰了硬钉子,休斯不愿与艾美斯合作,艾美斯苦心经营几年,最终还是放弃了计划。
▵ 《艾丽尔》
1971 年,诗人兼评论家奥佛瑞兹(Alvarez)在他的著作《野蛮的上帝》(Savage God)中,用了一章来讲述普拉斯的故事,这是一本关于自杀的闲话式的著作,他认为普拉斯的本意并不在于自杀,却在于呼救,但是失手了。他写到普拉斯最后岁月的分分秒秒,那天清晨,本该早到的保姆晚了一个小时才到,普拉斯留了一张纸条叫她快去叫医生的,若她准时,普拉斯便还有救。她究竟要向谁呼救呢?自然是休斯。新书发行前,《观察家报》准备分两期先选载奥佛瑞兹书中关于普拉斯的那章,但只登了第一部分,休斯便写信给报纸主编进行抗议,报纸不得不将第二部分剪得很短,草草收场。同时,休斯又在《泰晤士报文学增刊》上撰文指责奥佛瑞兹无中生有,要求他的出版社限制《野蛮的上帝》一书的发行,并对有关普拉斯的一段进行更正,但出版社置若罔闻,继续将书推向市场,奥佛瑞兹便被视为有关普拉斯研究的第一位先驱。
▵ 奥佛瑞兹
到了七十年代中期,又同时有两位女批评家着手研究普拉斯,准备写普拉斯传,一位是正在写大学毕业论文的罗森斯坦(Harriet Rosenstein),一位是希斯利夫 (Elizabeth Hinchlift),两人都收集了许多资料,而且都写了大部分初稿,但两人的著作,最终都没有得到出版。此时已是欧纹经管普拉斯遗产,她竟要求罗森斯坦的学校将她的论文锁在保险柜中,不许他人借阅。以后,罗森斯坦完全改变了研究方向,如今,有人再问起当年之事时,她仍愤愤然:“我不愿再和普拉斯的事有任何牵连!”
'I love him to hell and back and heaven and back, and have and do and will.'—Sylvia Plath
然而想与普拉斯挂钩的后人却不断,八十年代初,特别是她获普利策奖之后,普拉斯再度风行,成为吸引人的热点。终于,第一部关于普拉斯的传记于 1987 年在美国出版(1988年出版于英国),这是女权批评家瓦格纳—马丁的《西尔维亚·普拉斯传》(Linda Wagner Martin, Sylvia Plath:A Biography)。在美国版的序言中,作者详细介绍了写作此书的种种苦楚,以及休斯姐弟的种种“刁难”。她着手此书时,欧纹对她还算满意,也予以合作,初稿出来后,情况便有不同,“欧纹给我写了一封长信,与我争论对普拉斯的生活及发展的看法。特德·休斯 1986 年读过手稿之后,要我修改的意见达 15 页,并要我删去一万五千字”,“一接触到普拉斯与休斯的关系,我总是弄不对”,休斯不许她对他们的关系做任何主观的评价,并在给她的信中说:“你不能提及我父母的名字,不能提我孩子的名字,不能提阿霞的名字!”为了能得继续引用普拉斯的诗文,瓦格纳 - 马丁不得不按休斯姐弟的意见做了多方修改,但他们始终不满意,最后,瓦氏意识到 “若不放弃得到他们允许引用普拉斯诗文的愿望”,则她的著作永远不会出版,最后,在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建议下,她删去了一百五十页的引文,将引文压缩到版权法所允许的范围之内,在没有通知休斯的情况下,出版社印刷发行了此书。欧纹见此书后,大怒,斥之为“垃圾”,据说还立即打电报给瓦氏:“马上停止发行,否则法庭上见”(以后,欧纹曾撰文否认曾发此电报,是真是假,又成疑团)。法律纠纷最终没有引起,瓦格纳—马丁却对选择普拉斯作研究对象表示后悔。
“我不时地写一两首这样的诗作,断断续续,长达二十多年,没有想到发表。我的目的是寻找一种最简单、心理上天真而赤裸的语言。我与她(普拉斯)在思想感情上的交流,可以说是直接的,无拘无束的,无自我意识的。在一定程度上,我的确找到了那种最亲近的波长。—首首诗作因而成了我生命的载体,我把它们保存下来了。这儿那儿明显的“诗意”也许较浓,在表达上较为省略,但凡诗的另外的品格——声音的亲切性不达到最高程度的篇章,我便不收进诗集。少数几首几乎并不直露的诗篇我并未去掉,多数诗篇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表现了高度的自卫性。我整个的着眼点是去除胸中的某些积郁——用亲密的方式对她直接倾诉。这是一种需要。这比我在二十五年之前一下子卸下背上的重负要好得多……我试图所做的一切就是脱光衣服,成为赤子,跋涉于其中。”——泰德·休斯
于此同时,欧纹亲自出马选才,邀请诗人兼评论家斯蒂文生(Annne Stevenson)出手撰写普拉斯的“钦定传记”,于是,经过这两位妇人长时间的争吵与合作,五易其稿,《苦名声》(Bitter Fame)于 1989 年秋出版。书中,普拉斯的形象不甚佳,书中的她童年时爱画“细致忸怩的图画”,长大成人后喜欢性生活,度假时常常做坏事,并曾偷走过欧纹的一件睡袍,她的眼睛常常是“带着景仰之情注视着休斯”,而休斯,则是位宽宏大量的诗人,在酒吧中他总是先为朋友买第一圈酒,而自己则从不多喝。书后还附了三位自称是极了解普拉斯的人的回忆文章,这三位都曾出现在普拉斯的日记中,而诗人生前表示很讨厌他们。这本“得到双方认可”的“钦定本”结果并不完美,而是得罪了所有的人,奥佛瑞兹在《纽约书评》上称此书是对普拉斯的“三百页的藐视”,诗人的朋友们无休止地反对它,休斯依然沉默,对之采取不予评论,敬而远之的态度,欧纹懊恼自己看错了人,选了一个“笨蛋”,斯蒂文生和任何一个研究过普拉斯的人一样表示后悔,她在写作此书时便说:“我对每一个试图写普拉斯的人都深表同情!”
与她“同情”的仍大有人在,1991 年,有两部关于普拉斯的著作同时出版,一部是海麦(Ronard Hayman)所写的传,另一部是罗丝(Jacqueline Rose)的学述著作《寻找普拉斯》(The Haunting of Sylvia Plath)。这两本书都没能让欧纹满意,特别是后一本,她说罗丝的诗评是“完完全全的胡说八道”,“是对特德的性格谋杀”,并说罗丝“这可怜的小东西实际上自己需要一个心理医生。”罗丝的书中综述了前辈批评家对普拉斯诗作的“心理批评”,也有自己对普诗的分析,其中,在分析普拉斯一首题为《捉兔人》(The Rabbit Catcher)的诗时,罗斯阐述了诗人对性的看法,休斯曾写信给她,请求她删去此段,请她为他们的孩子考虑(他们都已是三十多岁的成人),并说在某些国度中,这样的臆测实在是犯罪。1992年,亚历克山大(Paul Alexander)的普拉斯之传《粗暴的魔法》(Rough Magic)在美国出版,作者不仅根本没有征求休斯姐弟的任何意见,而且还打算与好莱坞哥伦比亚影业公司合作,拍一部关于普拉斯的电影,此书自然也引起报上往还不断的笔战,大西洋两岸出版社向来呼应,但英国出版社至今还未出这本书。最新对普拉斯问题做出贡献的,又是在美国,那是马尔科姆(Janet Malcolm)在《纽约客》上分三期刊登的新著《沉默的女人》(The Silent Woman)。看来,研究普拉斯虽是一桩苦差事,然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会源源不断。
在文学史上,很少有其他作家如普拉斯那般吸引传记作者。每个人都试图,每个人都声称,他们写出了事实的最真本。然而所有的人都知,最真本在休斯口中。休斯有权力沉默,在给史蒂文生的信中,他曾这样表达苦衷:“我知道我的沉默可能会让人们以为是证实了某些对我的指责,但我宁可这样,也不愿被扯入斗牛场中,为了取乐成千上万的英国文学教授及研究生们被逗弄,被刺激,被激怒,直到我吐尽与普拉斯生活的所有细节。”他多次在公开的文章或未公开的私信中称自己作为一个“幸存者”,早已“不知生与死之间的区别”,这是他的难处,他不讳于向人报怨,那么普拉斯呢?在那个大雪清晨,她在两个孩子卧室的门上塞上湿布条,贴上胶带,自己披散长发,跪在冰冷的地上,把头搁在烤箱垫板上打开煤气,真正处于生与死之间时,她作为人的生命是否比她作为诗的生命更重要?她是否仍有许多委曲,许多心事,许多难处要说与后人听?传记作家们不会放弃,只有休斯打破沉默,道出真情,才会停止人们的臆测,地下的逝者才会安宁。只是不知休斯的心结何时会解,或许明天,或许永远。
九三年十月初伦敦秋雨窗下
原题:《心事难与君说 :关于普拉斯的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