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 || 冯旭荣：喝酒
喝 酒
文/ 冯旭荣
心中想有一份醉，便把酒举杯，如同要蒸的馒头，须得一些酵母才能蓬松暄涨。猜拳行令，只不过是蒸锅下的风箱，啪嗒啪嗒，就气浪翻涌，热血沸腾。心里积淀几分勇气，才敢装下几杯烈酒，古时的壮士都是以碗喝酒，咕咚咚，喉结一番滚动，英雄豪气便进入肚腹，冲上头脑；文人雅士的斛斗另是一种气质，貌似容积不大，气量却不小，照样盛得下日月星斗，吟诵出山鸣水啸和万丈豪情。
人们爱酒，因为它有着水的澄澈、火的激情、花的香醇。人们宁可食无肉，也不可席无酒，当同学、战友或亲戚朋友欢聚一堂，最热烈的庆祝方式就是举杯把盏、畅怀叙旧。那些不能喝酒的，也要以茶替代，聊表心意。在浩瀚的历史中，人们寄予酒太多的内涵，“李白斗酒诗百篇”，是把美妙的情思溶进酒里，从中酝酿出举世无双的才情。“酒壮英雄胆”，只有把酒渗入血液才能浇开英雄的气魄，从而浑身是胆雄赳赳。有了酒，才有了绵延千年的中华酒文化，才有了生生不息的酒思才情。
饮酒，必须在寒风呼啸的雪夜，在乡下的老屋子里，几个要好朋友围坐火炉旁，打开一瓶老酒，就着花生米或猪头肉，“高升五魁”地划拳，然后扬起脖子一饮而尽，这场合是张扬、是激情，是畅怀，没有丝毫的虚掩做作。那些不快和烦恼瞬间被酒融化。炉膛里吐着温暖的火苗，脸上映出红红的颜色，眼睛里透出真诚的目光。棉衣已经脱去，袖子也挽起来，酒让男人变成了汉子。这一刻，风雪敲打着门窗，似乎也想闯进来，争着喝上一杯老酒，驱赶那室外的冰天雪地。冬天的老屋被几个喝酒的汉子弄得火热滚烫。
三十年前去贵州表哥家，每当姨妈做好菜，表哥总要打开酒瓶，倒上半杯，二三两的样子，一边吃菜一边就酒，等杯子中的酒喝干了，才盛上一小碗米饭垫肚子。每次表哥都要热情地给我倒酒，我客气地拒绝。当时我高中毕业，不会喝酒，表哥劝得多了，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就自己倒了一杯底，和他碰杯，然后浅浅地送到嘴里咽下，瞬间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沸腾了，五官也有些走样，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不知酒的滋味如此令人不堪，那种又辣又呛的感觉至今记忆深刻。表哥看我一副狼狈相，一下子笑了。他说：“没关系，第一次喝酒不习惯，慢慢你就会品出酒的香甜滋味了。”那时，表哥比我大几岁，我很羡慕他的酒量，觉得饭前饮酒是多么有情趣的事，自己怎么就学不会呢？
前些年，有一位基层干部争取到了项目资金，找上级领导签了字，但在领取资金时遇到了麻烦，负责人说目前财政吃紧，叫他再等等，他想尽办法仍无济于事，最后还是别人给他指点了迷津——喝酒可以打通关系。于是他通过朋友约到了那位主管领导。由于他平时不喝酒，饭桌上，他给领导敬酒，自己并没有陪喝。看到领导一脸不高兴，朋友赶紧说他：“给领导敬酒，你自己得先喝。”他连忙拿起酒杯一饮而下。领导看他喝酒一脸痛苦相，就问：“你真不能喝？”他说“真的不会喝。”领导笑着说：“那钱就别要了，今天是一杯酒一万元，敢不敢？”他于是豁出去了，答应着：“行，喝！”他感到一杯杯难于下咽的烈酒落进肚子的时候，那些项目资金仿佛就在眼前晃动。他醉倒了，嘴里仍然说着：“感谢领导！干！”
饮酒不醉是君子，酒场上有各种各样的面孔，有的人一沾酒杯就信誓旦旦、豪言壮语不断；有的人几杯下肚就换了一副面孔，温文尔雅全失，和之前判若两人；有的偷奸耍滑，自己不喝，却逼着别人喝；有的借酒撒疯，让别人下不来台。酒场上的众生相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人常说酒品看人品，这话有一定道理。我认识一个人，每次和大家喝酒总耍些小聪明，比如，他会偷偷将自己杯中的酒换成水，或者趁别人喝酒时，将自己喝到嘴里的酒吐到茶杯里，尽管如此，却对别人少喝了一杯不依不饶，时间一长，大家知道了内情，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一块喝酒。他开了家商店，做生意时也斤斤计较，甚或短斤少两，于是生意越来越差，他自己可能还不明就里。
有一个朋友，可谓是酒君子，每当朋友欢聚一堂，他总是根据酒量大小分别斟酒，如果谁不能喝，他就以茶或饮料替代，俨然就像是一个服务生，做得很得体，既不喧宾夺主，也不哗众取宠。当朋友们划拳猜令时，他总说：“多划拳，少喝酒。”看到谁喝得多了，他就会主动替喝，赢者不允许，他就说：“等你输了我也替你。”他从不划拳，但每次酒都没少喝。他常说：“酒桌上都是朋友，把谁灌醉都不好，能喝多少喝多少，不要跟酒过不去，该让人处且让人。”时间长了，大家都了解他，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酒君子”。
工作之后自己也学会了喝酒，见识了各种各样的酒场合，结识了不少酒朋友，自己面情软，常常经不住朋友劝，特别是那些酒场的高手，只用三言两语，就能把酒装进别人的肚子里。于是不知不觉喝醉了好几次，醉酒的感觉只有自己知道，清醒后问自己：“酒与我何冤何仇？为什么和它过不去？”你越想“消灭”它，自己失败得就越惨。只有亲近而不贪杯，酒才会成为真正的朋友。从此，再不跟酒较劲，不拼酒的日子，酒味更加浓郁芬芳。
有一句顺口溜说得好：“酒有酒精度，喝得别过度，劝人要适度，酒场讲风度，朋友看长度。”
酒场水深，不醉者才是赢家！
冯旭荣，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华阴市作协主席，《华山风》杂志主编，作品在《萌芽》《工人日报》《陕西日报》《西安晚报》《陕西文学界》《延河》《大河》《北方作家》《山东诗人》《长江诗歌》等多家家报刊发表和获奖，入编《中国当代诗人诗歌精品专辑》《中国歌词精选》《陕西青年诗选》《陕西百家歌词选》《渭南新世纪诗歌精选》《渭南当代散文选》。著有诗集《风之草》，主编乡村纪事丛书《眺望孟塬》，创作成绩被《中国文艺家辞典》、《渭南当代文化名人》等收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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