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散文:忙年
文:魏翊恩
进了腊月,就要做过年的准备了。平时吃不上白面,只有到春节了,才把所有的小麦都找出来,磨一次。临近年关,生产队按人口多少,抓阄排号,用牛拉磨,这是当时最大的福利了,平时可都是靠人来推磨的。后院大娘两口人,东院大嫂家两口人,都是一老一小。我家三口人。三家合起来一个户头。家家都会提前把麦子用水涝了,晒干。等轮到用牛的那天,就给饲养员说些好话,早会把牛牵来。磨麦子第一遍很快,因为麦粒整,磨起来省力气。第二遍.第三遍就慢了,可这时才出最好的面。看着雪白的面粉,眼前出现了香甜的馍馍,我们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到第四遍就出不多少面了。我们三个小孩子时而帮着推会,时而打闹起来,无忧无虑。劳累了一年的父母们,这时也是最高兴的,孩子们的笑脸,才是她们的希望和动力。
蒸馒头是过年的一个重头戏。富裕的家庭过了腊月二十就开始忙活了,而困难些的,则要再晚几天,拖到二十七八才动手,因为白馒头是要待客人的,蒸的越晚,自己也就吃的越少。谁家有嫁女儿的,邻居们会去帮忙打花糕。讲究的要打十几斤,分好几层,每个花糕鼻,要捏出花来。烧锅讲火候,出锅熟透了还得不裂不沾,这可是技术活。馒头和花糕的香味弥漫在街巷里,闻闻都是一种享受。毛(炖的意思)肉,一般都要到腊月二十九或者三十才进行。小孩们像馋猫似地在自家庭院附近玩耍,不时的去厨屋看看,等肉熟了,父母给块骨头啃啃。现在三天两头的吃肉了,可怎么也找不到小时候吃肉时那种沁人肺腑的感觉了。
贴春联,是过年的最具标志性事情。心盛的人家腊月二十初就会买好了红纸,二十九就贴好了。大红的春联,洋溢着喜庆,给农家小院增添了节日的气氛。写春联是我父亲的拿手活,大半个村的人家都让他来写。每年过了腊月二十就要写,一直忙到三十。有的办事拖拉,非到三十才送写春联的纸来,每每如此,父亲也都是笑脸相迎。写春联没有任何报酬,可父亲觉得这是一份信任,也是一份荣耀,搭点功夫和笔墨是应该的。从我记事起父亲就给人家写春联,没有帮母亲忙过年。父亲给谁家写,就按谁家房屋多少,院落位置,裁出相应的门心,门对来,再多写几个“福”“春”字来。有地排车的人家,还要裁出两条窄窄的纸来,写上“日行百里,安全生产”之类的话。我把父亲写好的春联,拿到里屋炕上凉,里屋满了,就放外屋地上。满屋大红的春联,我家过节比别人家多了喜庆。现在看到机器印刷的春联,总觉得缺少了一份悠悠的乡情和浓浓的亲情。
除夕是农历每年的最后一天,腊月三十或二十九。平时再忙,这一天也不能再干别的活了,不然别人会说你,忙的啥啊?跟没三十的样。
大人们都会忙着炖肉.过油,满街筒子里都弥漫着肉香和油香。小孩子这个时候除了玩,就是吃了。嘴里吃上口肉,手里拿个丸子,就得意洋洋地跑到街上去了。女孩要花,男孩买炮,放炮是男孩子的最爱,兜里装上几个炮,不时的拿出来,放一个,没有谁会舍得放一整挂的。谁要能放个二踢(两响),小伙伴们会刮目相看的,因为过个年一般人家也就买一把(一把十个)。偶尔有不响的小炮,会把它掰成两半,用火一点,哧啦一下,一团烟雾腾空而起,若是在夜晚,还能看到火焰。一两个放不响的炮,也会给孩子们带来快乐。也有点火后,撤离不及时,哧了手的,每每如此,也要忍住痛,装出一副英雄的样子,照样在人群中欢呼雀跃。
下午男人们都会打扫院子,把院子里的柴禾垛等杂物归理一下,一是整齐好看,再就是放炮的多,避免着火。女人们则忙着和面.调馅.包初一吃的水饺了。贴春联是孩子们的活,搬出凳子,把残缺不全旧的春联去掉,认认真真地贴上新的。低劣红纸上的颜色会沾到手上,有的不小心再抹到脸上,变成了个小红脸。所以过年的色彩总是和红红火火分分开的。过年的一切准备就绪,家家的男人会领着孩子,带上烧的纸.鞭炮.还有洁白的纸(大约32开大小,压在坟头上的),到祖坟上去祭奠。说是把逝去的老人请了家来过年。回到家,再把族谱请出来,挂在正堂,焚纸.点香.磕头。到过了正月十五,再把请来的老人送回去,收起族谱,来年再请。这种传统的纪念方式,非常地神圣和虔诚,不仅能唤起人们对逝者的怀念,而且对后代子孙是一种生动地贤孝教育。远在他乡的人们,春节不能回家,则会在面朝家乡方向的路口祭奠祖先,聊表游子的思念之情。
喝辞年酒,是除夕的一场压轴戏。按传统的习俗,一院的,就是没有出五服(五代)的,会聚到家族长(辈份最大的)家,去喝辞年酒。端上一碗菜,或带上一瓶酒,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喝,边喝边拉。一年的收成,村上的大事喜事,新一年的想法,都会议论一番。年长的还会一一嘱咐些知己的话。一院的有矛盾,平时谁也不理谁的,如果喝辞年酒时一举杯,那就是冰释前嫌了,新一年会和好如初。中国的家族有凝聚力,和这种相处方式不无关系。喝辞年酒是家长们的事,小孩子是不能围的。这个时候,会依然到街上去疯一般的玩耍,听炮响,玩绝捻的炮,放滴答筋,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