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窗 || 《童年的爆米花》——何贤华
—何贤华·散文—
童年的爆米花
何贤华
冬至节一过，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乡村的农家，也是忙碌的时候。家家户户饲养的家畜家禽，出栏的出栏，外卖的外卖，宰杀的宰杀，为隆重的春节备上一份厚礼。
这时候，奔走于乡间的生意人忙亦乐乎。挑货担的叫卖山货，骑摩托的吆喝鲜鱼水菜，载着新鲜水果的小货车来来往往，一派繁忙。然而，叫我忘不了的仍是童年的爆米花。
也是冬至过后，也是年关时节，乡间的手艺人一一 爆米花师傅，在寒冷的天气，他们早早起床，匆匆弄点吃的，挑着爆米花机具，游走于村塆之间，开始了忙碌又紧张地爆米花生意。
我们这一带，每年爆米花是同一师傅。他个头不高，约六十岁了，平顶头发，浓眉大眼，一身靛青衣服。他的到来，小塆立刻热闹起来。他浑厚低中声，“爆米花呀一一”，一阵风似的，传遍塆内。最先迎接他的，是上塆何大爷家养的黑白相间的大花狗，“汪汪”的叫声，十分尖锐。花狗追赶着，狂吠着，一副狰狞的面孔。
是的，他这样一副尊容不招惹狗咬才怪呢。一米多长厚实的楠竹扁担，一头挑爆米花机器，黢黑黑的，另一头挑竹篾编织的篓子，外套灰不溜秋的大麻袋，也是黑褐色。他一身黑衣服，好像几年没洗过，油光可鉴。如同捡破烂一般。
他到塆后，找家宽敞的屋前放下机器，然后在塆里走过来回，吆喝几声爆米花。这样，每家都知道。最先跑出家门是孩子们，一听到喊声，个个赛跑似的赶过来，围着师傅转，天真的脸上写满了欢乐。孩子们叽叽喳喳，指手画脚，似乎早就盼望这一天。
大人们在孩子催促下，三两走出家门，来到爆米机旁。有的左手拿着木瓢或铁瓢，里面盛放大米；右手提着箢箕，里面堆上木炭，那是爆米时炒锅用的。
师傅待塆人到齐后，才摆弄好机器。因为爆米要趁锅热，不能零星散爆，那样既费时间又浪费木炭，爆出的米花火候不足不饱满，所以，爆米花时大家排序好，依次一火儿爆完。
当时八九岁的我，在塆人到齐后，催着祖母快点去爆米花。祖母有点捉弄人，说机器未爆响，急什么呢。可我的心早飞去了，逼着祖母快点快点。
我和祖母去后，塆里人几乎将爆米师傅围个水泄不通。这时，师傅摆开架势：先将有三角架底盘的爆米机调好，放到右侧。左侧摆放风箱（那是鼓风燃烧木炭用的）接上通风管。按着先后顺序，正式开工。只见师傅撬开猪肚形爆米机顶盖，用木筒量好大米倒入机口，顶盖旋紧放平。又在三角支架内的火炉上堆放木炭，接着点火。左手迅速抽动风箱，一呼一哧地风声，将火炭瞬间点燃。这时，木炭在风力作用下，熊熊燃烧。金灿灿的火焰闪闪亮亮，有种灼人的热气四散开来。
——爆米花
此时，师傅手脚麻利，协调有致。猪肚形的铁锅被深蓝色的火焰舔得嗞嗞作响，三角架内燃烧的木炭，烈焰纷纷。师傅就在一推一拉、双手并用的情况下，快速转动燃烧的火锅，并不时看看机柄上的气压表。那是到了一定的气压，锅里的米就炒熟了。我没有留意多长时间，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转动的铁锅。
大概有一会儿（可能十几分钟），师傅停下手来，拽上旁边套着麻袋的竹篓，把爆米机一端挪开，有顶盖的机头伸进竹篓，用铁套筒套牢开启的顶盖，抬起右腿用力一踹，“砰一一” 一声巨响，腾起一大团烟雾。烟雾不呛人，是大米炒熟的味道，雾气直钻鼻孔，米熟的浓香叫人窒息。铁锅内大米花流水般滑进竹篓。他将竹篓倒在事先垫好的布单上。这白花花的米粒，如白雪般晶莹透彻，粒粒鼓胀。米香的气息直诱着味蕾，引得口水连连。饱满的米粒，如同鲜活的生命，撩拨着视线。我们这些孩子看着香喷喷的爆米，不客气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忙着往嘴里塞。全然不顾装过爆米的黑乎乎的篾篓，脏兮兮的麻袋。刚出炉的爆米，又香又脆，入口即化。香味似乎缠绕着舌尖，久久不散。主人家不介意，忙说，孩子们，要吃就吃，尝尝新鲜。往往是开头一锅爆米，几乎被吃掉一大半。塆里人似乎有个习惯，不管是谁爆第一锅，大家都是这样吃，没有人舍不得。
还有讲究的人家，在大米中放点菜盐或糖精，那样爆米吃起来更有味道。
在排序爆米中，好不容易轮到我家。祖母也爆三锅，除让别人尝鲜外，再用厚厚的塑料袋把爆米装好，隔绝空气。这样，爆米不会皮软，吃起来是原味的香和脆。
爆米花有多种吃法。如家里有红薯糖（用红薯熬成糖稀）融化，将爆米粘上糖稀，做成拳头大小的米球。等糖稀凝固后，爆米球吃起来又脆又糖。还有的人家将爆米与糖稀融合后，用手拍打一大块，用菜刀切成小块小块长方形米馃，吃起来味道十足。
当然，这些爆米和米馃不是让你吃饱吃足，而是尝鲜过后，大人们往往藏起来，等到春节时拿出来吃，或者来家客人吃。到那时，我们
这些孩子才能饱餐一顿，狼吞虎咽。
如今，生活变化很大，超市的米食品非常丰富，特别是爆米花品种多样，做工精良，可吃起来没有儿时的爆米花那样香脆可口。在乡间，再没有师傅爆米花了。它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正如生活也是如此，日子过好了，食品多了，天天过节似的，我们能吃出欢喜和惊讶吗？当然，这些食品中，有一部分是人工合成制作的，那种纯天然不加元素的食品却越来越少。
我怀念童年的爆米花，那种脆中带香、嚼而不腻的味觉，以及邻居们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淳朴的时光。
end
作者简介
何贤华，湖北蕲春县狮子镇人。网名： 春暖花开。职业：教师。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其间做过多年电台新闻工作。曾供职《羊城晚报》社。作品散见于省市报刋及多家网络媒体。
溪 云 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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